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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因天寒地冻便赖在被窝不愿动弹,光是这一点,恐怕就是这府中白氏也未必能做得到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向白氏请安她未必每天会是最早到的,但绝对每天都不会迟。她躺了一会儿,碧箩渐渐清醒了,爬了起来,捡了衣裳穿上,又将昨夜铺在木脚踏上被褥一应卷起捡走。不多时外面油灯被挑亮,已经用冷水洗过脸,精神了的碧箩小心的牵开幔子:“大娘子可是醒了?”傅明华应了一声,隔着朦朦胧胧的几层细纱,不知是不是傅明华刚醒,声音里还带着几丝娇软的鼻音。碧箩将幔子撩起用银钩挂上,就见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一头黑发披得满肩头都是,脸上不见半丝睡意。她扶了傅明华起身,其余三个丫头也已经进来了,屋里渐渐就有了人声。收拾好出了房门,那雨挟着风便迎面吹来,吹得傅明华身上披着的厚厚貂裘上的毛也东倒西歪的。她伸手将貂裘对襟抓拢,大步就绕着回廊朝白氏的院子方向率先去。还没进白氏的院门,傅明华远远的便看到另一边也有人来了。等到走得近了,才看到前来的撑着伞的,是沈氏母女。傅明华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直到沈氏母女走得近了,才微笑着唤了一声:“大伯母。二妹妹。”沈氏一看到傅明华,脸上的笑意就收敛了。她想着上次谢氏进宫带了自己的女儿,却不带傅明霞的事儿,又有之前傅明华牙尖嘴利。当白氏面给她难堪的情景,此时新仇旧恨涌上了心头,看到傅明华披着的那身貂裘,沈氏心中便如同被大石堵住般,气儿一下子就不顺了。同是傅家嫡出的姑娘。但傅明华穿的用的样样都比自己的女儿出挑了一层。傅明霞身上穿着的是银狐裘,这是白氏之前心疼孙女儿赏了她的,已经算是傅明霞大氅之中出挑的了,平日都压箱底,舍不得穿戴,十分爱惜。今日若不是天气寒冷,傅明霞恐怕还舍不得穿出来的。可此时傅明霞这身极得她爱惜的衣裳与傅明华那毛泽蓬松厚实的貂裘相比,又输了一成。更别提傅明华脚上那双若隐若现纳了千层底又以靴皮包裹住的厚实小靴了,若隐若现能见靴面以金丝拉线儿缝在鞋底里,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出端倪。这样的靴子防水保暖又结实。既不犯忌讳,不显山不露水却又是透出低调的奢华与富贵。沈氏转头看了女儿一眼,就见傅明霞脸色微白,将一双路上来时被水洼浸湿的粉色棉绣鞋藏到了裙底。沈氏心中一痛,看傅明华就没了什么好脸色:“你倒是来得够早的。”傅明华看了脸色苍白却强忍着不肯在她面前示弱的傅明霞,眼珠微微一闪,便笑了起来:“倒是不如大伯母与二妹妹早。”沈氏懒得跟她多说,只怪自己今日出门错了时辰,正巧跟她碰上了,低头便往白氏院里走。白氏还没起来。屋里隐约能听到说话的声音,常嬷嬷从内室出来,一脸歉疚的道:“夫人腿上寒气聚集,倒劳大太太与大娘子二娘子多走一趟了。”沈氏一听白氏身体不适。眼睛都亮了,连忙便自告奋勇:“这腿疾一事儿不可轻视,每年这样的天气,母亲总是会犯了旧疾,我也是侍候过几年的,兴许是能帮得上忙。让二姐儿跟着抄抄佛经,也好为母亲祈福,尽尽孝心。”常嬷嬷一听,脸上就露出几分为难之色,退回室内,半晌之后出来,冲沈氏点了点头,沈氏欢天喜地的便冲女儿招手,进屋里了。傅明华看得出来,常嬷嬷没说话,白氏肯定是不想见她的,她关切了几句:“腿上有寒最忌受凉,性凉的东西也该少碰……”她说完,一旁的碧云便掏出个打赏的荷包,挽了常嬷嬷便塞进她袖口中,傅明华道:“就有劳嬷嬷多费心了。”常嬷嬷捏了捏荷包,看傅明华的眼神都温和了:“大娘子可真是好孝心。”出了白氏院子,傅明华又朝谢氏院落走。谢氏已经病了好些天了,也不见痊愈,今日倒是稀奇,收到传话在门口候她的安嬷嬷脸上不止不见愁容,反倒带着几分喜气。“可是母亲的病好些了?”傅明华由安嬷嬷搀扶着,问了一句。她不相信谢氏的‘病’真会好得这样快,恐怕谢氏由始至终,便没想过要身体‘康复’的。果不其然,安嬷嬷摇了摇头,难掩欢喜的小声道:“江洲来信了。”傅明华呆了一呆,难怪安嬷嬷会这样欢喜。“今日收到了江洲的来信,恐怕江洲的人此时已经在路上了,最多日便会到。”江洲每年都会往洛阳长乐侯府中为谢氏送大量的东西,每年都会有人来送,只是除了傅明华出生之时,往年的江洲都是派管事前来,安嬷嬷也未见得这样高兴,傅明华笑了笑,问道:“可是哪位舅舅要来了?”安嬷嬷一听这话,便心肝儿肉的将傅明华搂进了怀里:“奴婢的大娘子哟,您怎么这样聪明?简直是与少夫人年少时般,一模一样的。”谢氏不大喜欢女儿,她身边的人倒与她正好相反,安嬷嬷对于这小小年纪便有大家气度的傅明华简直越看越是满意,认为她继承了一个大家闺秀的礼仪规矩,更像是谢氏的女孩儿,而非傅家这群骨子里还未脱俗气的傅家姑娘能比的。“正是三爷要来了。” 来意听了这话,傅明华歪脑袋仰头看了安嬷嬷一眼,她脸上带着笑意与感慨,一低头便见傅明华看她,那容貌依稀能看到几分少女时期谢氏的影子,只是她比娇弱瘦小的谢氏看起来健康了些,安嬷嬷只觉得喜欢不尽,又搂进怀里:“三爷还曾看过你呢,在你刚出生那一年,还抱过你,喜欢你得很,只是你记不得了。”她牵了傅明华的手,往屋子里走。那双温暖干瘦的手将小少女白嫩软糯的手握在掌心中,傅明华仰头看她一眼,手指将她掌心扣紧。“少夫人知道三爷要来,心情必定会好的。”安嬷嬷有些犹豫的看了傅明华一眼,在她面前弯腰替她整理衣貂裘被雨水沾湿而粘而一缕一缕的皮毛,小声的道:“不能问起贵妃娘娘的事儿,也不能说起丁太太,多提三爷的事儿。”她眼睛不看傅明华,这样一句提醒,让傅明华睫毛垂了下来,轻应了一声。屋里谢氏果真是欢喜得很,不知是不是因为弟弟的到来,她脸上都飞着两团红晕。看到安嬷嬷牵了傅明华进来时,她笑容一滞,安嬷嬷将傅明华手放开了,傅明华朝谢氏走了过去:“母亲可好些了?”谢氏点了点头,手里还握着一封书信。一旁的安嬷嬷冲傅明华使眼色,显然是在提示她提起谢三爷的事儿,傅明华笑了笑:“舅舅来信了?”谢氏出身江洲谢家嫡系,其父谢应荣娶连海祝家的嫡长女为妻,祝氏生三子两女,谢氏之上有两位兄长一个嫡长姐,这谢三爷谢利贞是她唯一的弟弟。这个弟弟与她相差四岁,祝氏生他时年纪不小,险些没醒过来一尸两命,得了这个儿子之后伤了身体,便再也没有身孕。祝氏那时身体大伤。对这个险些以命换来的儿子疼得如同眼珠子似的,连带着谢家人都宠他,谢氏与他感情更是极深,未出嫁前对这个弟弟是百般维护的。如今听到谢利贞要前往洛阳。谢氏自然激动万分,连带着当日崔贵妃要求她帮忙‘排忧解难’而生的心病都一下子不药而愈。此时听到傅明华说起谢利贞,谢氏露出笑容点了点头:“是的,你舅舅快则两三日,迟则四五日。必定会到洛阳的。”她拿着手中的信,看了又看:“你舅舅也是见过你一面的,他今年二十三了,听说已经当爹……”谢氏说着说着,语气便有些低沉,眼中已经有些水气:“都多少年没见了,恐怕大变样了。”她自顾自的念着,倒将她面前的傅明华也忘了。她想不起傅明华来,傅明华也不难受,她开始琢磨着谢利贞的来意。谢家能使嫡出的儿子前往京城。恐怕不止是为了给谢氏送礼这么简单的。她努力回想梦中的情景,只隐约记得舅舅与出身淮南阴家的舅母阴氏来到洛阳,并带来了两个孩子,兴许是觉得舅舅与舅母以及他们领来的两个孩子对于自己并没有任何的影响,梦里的‘傅明华’下意识的没怎么记这事儿,连名字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一年舅舅的到来,带来了大批珠宝首饰、皮毛与药材等珍贵东西之外,还给她带来了不少新奇好玩又极为难得的东西。傅明华从谢氏院中出来,还在皱眉苦思。谢利贞的到来,说不定并不是偶然。值得让傅明华注意的,是她的这个三舅母阴氏。梦中的情景看来,她是个精明而又高傲,不太容易让人亲近的性格。大唐立国之后。朝廷并未发布诰令管制武器。也就是说百姓也可铸造兵器,只是对兵器与马蹄之上印刻的图案不允使用禁卫军和各府卫的图案,盔甲则不能有龙、凤等图案。权贵豢养的私兵、平民等则不允穿紫绯色的衣裳之外,便并无过多禁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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