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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王翠翘上（第1页）

在明嘉靖的山东临淄，有一位王员外，名叫王松。他是个老实厚道的人，家境虽然不算富裕，但也能维持基本的生计。他的妻子肖氏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们的儿子王旭正在努力学习儒业，希望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而他们的两个女儿翠翘和翠雨，正值青春妙龄，都通晓诗赋，美丽动人。翠翘生得风姿绰约，优雅大方，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她对音律有着特别的热爱，尤其是胡琴，每当她演奏时，仿佛连空气都跟着旋律起舞。相比之下，翠雨的性格则安静淡泊，更喜欢安静地读书或画画。翠翘对音乐的热爱并没有得到姐姐的理解和支持。在那个年代，女孩子学习音乐被认为是不务正业，而且可能会给家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翠翘却坚信自己的选择，她说：“我并非不知这个，但我生性喜欢音乐，无法自止。”在临淄城里，有一个富家秀士，名叫鑫明，字千里。他饱读诗书，学富五车。他有着曹植七步成诗之才，潘安三都之貌。正当二十岁的年华，他一心想要找到心仪的伴侣共度一生。鑫明听说翠翘精通胡琴，且通晓诗赋，心中不禁思慕起来：“是什么样的老妇会生出如此优秀的女子！她既有才华又美丽动人，实在是难得的佳人。”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必须要见翠翘一面，否则会遗憾终生。

在清明节那天，王家全体成员都参与了扫墓活动，并顺便享受了大自然的美丽景色。翠翘，她的弟弟王旭和妹妹翠雨，一起四处闲逛。他们沿着一条流水潺潺的小溪前行，突然发现了一座孤零零的坟墓。翠翘被这座坟墓的美丽景色所吸引，她问弟弟：“你看这座坟墓，山色如眉黛，树烟如发髻，很是雅致。怎么没有人来替她扫墓？”

王旭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讲述这座坟墓的故事：“姐姐，这座坟墓的主人公是本京城的刘淡仙，她曾是名噪一时的京城第一名妓。她才情出众，倾国倾城。然而，命运却对她不公。在她去世后，她的鸨母打算将她丢到荒郊野外，对她不仁。但幸运的是，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得知她的遭遇后，心生同情。他曾是刘淡仙的仰慕者，感叹道：‘淡仙淡仙，我和你好无缘啊！生前既不能亲眼见到你的美丽笑容和亲近你，死后我也愿与你为伴。’于是他买下了这块墓地，并立碑纪念。”

翠翘听后感慨万分：“唉！一个风尘女子，死后竟有如此深情之人相伴。看来，人的情感并不受身份地位的限制。”他们继续前行，心中不禁对刘淡仙的故事充满了敬意和感慨。

在微风的拂面中，翠翘轻柔地拂去墓前的杂草，如同为淡仙轻轻梳洗着往昔的风华。碑文已有些模糊，但翠翘仍然能够辨认出，这是那位名动一时的校书刘淡仙的归宿。她轻声细语：“淡仙啊淡仙，你曾是那样的灿烂夺目，然而此刻，却孤寂无声。我，翠翘，虽未能带来酒杯的陪伴，却带来了满心的哀思与思念。愿你在九泉之下感受到我的情深意切。”翠翘折下一枝青竹，轻柔地插入墓顶。她闭上双眼，双手合十，虔诚祈祷：“淡仙啊淡仙，愿你的灵魂得以永存，与我同在。今日我翠翘特地前来探望你，愿你能听见我的声音。”随后，她不禁泪流满面撮土为香，对墓碑鞠躬致意。每一拜都带着无尽的敬仰与哀思，如同波纹般荡漾开来。

翠雨和王旭陪伴着翠翘，望着眼前的古墓，他们不解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忧虑。翠翘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的声音如同微风拂过琴弦，哀而不伤：“你们可知道，红颜薄命，自古皆然。这刘淡仙，她并非天生就是妓女，只是命运使她落入这风尘之地。”她微微仰起头，眼中闪烁着某种深沉的情感，“前船后船，安知你我不是他再来人？”她的问题让两人沉默了片刻。翠翘的目光转向手中的落花，“人生在世，生老病死是难免的。而最可悲的，莫过于那些如花的美人。你们想，古往今来，有几位美女能得到善始善终的结局呢？”她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心中深藏的哀愁。王旭看着她，轻轻地开口：“姐姐，你的心思总是这么深。但你也无需如此伤感，世事如梦，我们能做的只是珍惜当下。”他的眼神坚定，带着一种温暖的安慰。翠翘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雪初融，“我知道，只是有时候，情感如泉涌，挡也挡不住。”她的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感慨，但也有着坚韧与释然。

王旭正与翠翘、翠雨两姐妹闲聊，忽见一个风度翩翩的书生飘然而至。他头戴彩巾，身穿色彩斑斓的衣裳，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神仙。书生远远地来到墓前，王旭认得这位书生是他的窗友鑫明。他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鑫明是有意还是无意跟到这里来的。他转念一想，万一让鑫明撞见他跟两个姐姐在一起，难免会有些尴尬。

于是，王旭赶紧对翠翘说：“鑫家哥哥来了，我们快点回避。”翠翘听到这话，立刻抬眼望去。只见那金生容颜俊美，举止风流倜傥。他骑在马背上，神采飞扬，风度翩翩，正骑马来到墓前。翠翘和翠雨赶忙拉着王旭躲到墓后。

那鑫明到了墓前下了马，看着王旭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故意问道：“旭兄，你怎么也在这里？我一直仰慕刘淡仙的高洁情怀，所以特地来此一游。没想到会遇到你。”王旭忙道：“哦，这位是我的姐姐。”金生道：“原来是令姐。既然是通家之好，没有不接见的道理。麻烦你通报一声。”

王旭无奈地请翠翘出来相见。翠翘缓缓走出墓后，只见她眉如远山，眸含秋水，肌肤如玉，身姿婀娜。金生只觉得眼前一亮，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他心中暗自赞叹：“天下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金生看着翠翘，心中的惊艳渐渐转化为爱慕之情。他想：“我一定要娶这位女子为妻！”这个决定在他心中越来越坚定。他看着翠翘的眼神中充满了柔情蜜意，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和翠翘两个人。

由于王旭的关系，他不能久留，只能带着不舍的心情离开。王员外也派人前来迎接翠翘和翠雨回家。回家的路上，翠翘和翠雨谈笑风生。翠翘开玩笑说：“这鑫明挺有趣的，你怎么知道来吊唁刘淡仙？”翠雨笑道：“姐姐你是不是看错了，我觉得他可能是冲着二乔而来的。”翠翘沉思片刻，点头表示赞同：“这男子风度翩翩，气宇不凡，显然是士人中的佼佼者。可惜我们无法确定他的真实想法。”

翠雨调侃道：“姐姐如果你觉得他不错，为什么不招他为婿，也让我沾沾光。”翠翘微笑着回答：“婚姻可不是儿戏。虽然我们无法预知未来，但可以看出此生举止大方得体，如果他不是出身于鑫家那样的豪门贵胄，便是翰林院的才子。只怕我福薄，配不上他。”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妹妹你福德深厚，胜我十倍，与他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相信，既然他已经见过我们，定会设法与我们相见。我们应当以正道待之。”

听到这番话，翠雨不禁羞红了脸，她娇嗔道：“姐姐怎么突然说了这么多。”翠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傻妹妹，我可是为了你好。难道你不想嫁个好夫君？”翠雨害羞地低下头：“我怎么敢有非分之想。”两人相视而笑，心中都明白对方的想法。

自从鑫明遇见那两位令他心动的女子后，他的生活就如同一部戏剧，急转直下。他从对诗书的痴迷，转而变得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他只渴望再次与那两位女子相遇。

然而，命运似乎在与他开玩笑，他始终未能找到与她们再次相见的机会。直到有一天，他灵光一现，决定在她们的住所附近找一个住处，希望这样可以增加遇到她们的几率。

很快，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王氏宅后的揽翠园。这个名字仿佛预示着他的愿望能够实现，这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他迅速地收拾了行囊，搬进了园子。

尽管园中的景色如画，但鑫明却无心欣赏。他选择了一个靠近王氏宅的房间住下，每日在房间里观察，苦思冥想，只希望能在两位女子住处的东墙下遇到她们。

一个月过去了，鑫明仍然未能见到那两位女子的踪影。他的心中开始充满了疑惑和焦虑，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但是，每当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们，他的心就像被撕裂一样疼痛。他告诉自己，不能就这样放弃，一定要找到她们。

于是，他决定继续等待，继续寻找机会。一天，他漫步到假山上，眼前的景色让他暂时忘却了烦恼。红英半落，绿荫渐成，枝头上的鸟儿欢快地唱着歌。

这时，他的目光被一株碧桃吸引。在最高枝上斜挂着一件金光灿灼、翠色夺目的东西。鑫明走近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点翠的金凤钗儿。他惊叹道：“这不是来自闺阁的宝物吗？”

他很好奇这金钗的来历，于是他拿起竹杖小心翼翼地将金钗挑了下来。仔细观察后，他发现这果然是一只精致的点翠金凤钗儿。他心想：这金钗配上翠色装饰，必定是美人的宝贝。这莫非是他们两人遗失的吗？不知为何会遗落在这里，但有人一定会来寻找。既然现在落在了我的手里，那肯定是有缘分的预兆。于是，他将金钗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准备再看看情况。

接下来的两天里，鑫明一直在假山下密切关注着周围的动静。终于有一天，他看到墙头上有个女子在偷偷地窥视着他这边。他的心跳加速，希望这女子就是他心仪的那位。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人就是他寻找已久的知音。担心错过这个机会，他立刻取出一只金色的钗子，在手中把玩。他在假山前徘徊，口中喃喃自语：“如此精美的凤钗，是哪位美人的遗失之物？我想物归原主，但她并未出现，我又无法入内。”

两遍之后，他突然听到墙头上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声音如同飘渺的仙音：“那钗儿是我的失物，如果你有意归还，那就多谢你了。”

鑫明立刻回应：“原来是邻居姐姐的物件，我应当归还。”他抬起双眼，渴望看清那女子的面容。不料她羞涩至极，只是露出了一角身影，并未让他看清她的脸庞。

只听到她又低声说道：“如果你愿意归还，我感激不尽。”鑫明见她如此害羞躲闪，便柔声道：“既是姐姐的物品，我怎么敢不归还。只是要让姐姐看清楚，以免有差错。”

在墙头的另一边，翠翘的身影若隐若现。她犹豫了片刻，终于决定露出脸来。鑫明一眼就认出了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高兴地对着翠翘笑道：“原来是王家姐姐遗失的金钗，我鑫明何德何能能捡到它。今日能再见到姐姐，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翠翘也认出了鑫明，她心中暗喜。她柔声道：“金家哥哥，这钗儿对我意义非凡，多亏了你。”

回想起那个桃花盛开的春日，翠翘在花园中与花儿嬉戏，轻舞飞扬。忽然，一阵风起，她头上的金钗被吹落，隐匿在繁花之中。她焦急地寻找，但始终不见金钗的踪影。

如今，金钗失而复得，翠翘感慨万分。她感激地对鑫明说道：“金家哥哥，你不仅归还了我的金钗，更让我感受到了你的善良和诚实。我铭记在心。”

鑫明看着翠翘，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情感。他坦然道：“翠翘妹妹，自从见你第一眼，我便倾心于你的美貌和才华。我希望能成为你的知音，陪伴你度过每一个美好的时刻。”

翠翘听到鑫明的话，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她心中对鑫明也有好感，但她深知身为女子的责任和矜持。她婉转地告诉鑫明：“金家哥哥，我虽有心怜爱才子，但婚姻大事还需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之间，或许只能是有缘无分。”

鑫明听后，心中虽然有些失落，但他依然理解翠翘的顾虑。他深情地望着翠翘，道：“翠翘妹妹，我明白你的苦衷。我并不强求什么，只希望能与你订下盟约，待日后有缘再续前缘。”

翠翘感动地看着鑫明，点了点头。她从手袋中取出一块绣帕，交给鑫明道：“鑫家哥哥，这是我亲手绣的帕子，请你收下作为信物。若日后有幸再相见，以此为证。”

鑫明接过绣帕，紧紧握在手中。他郑重地说道：“翠翘妹妹，我会好好保管这份信物。愿我们日后有缘再聚，共度美好时光。”

从那天起，鑫明的内心被一片明媚的阳光所占据。他悠然回到充满诗意的小轩——来凤轩，那里的每一砖每一瓦都仿佛在低语着古老的诗篇。书童细心地为他沏上一壶清茶，那淡淡的茶香与午后的阳光交织，仿佛能消解掉整个夏季的酷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