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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荡,朦胧旧忆好似落日熔金,尘寰万物陷入一场连绵不绝的
秋天。
少年伸手接住一片飘零的槐叶,摊在掌心观它枯黄的脉络,正凝神细思,耳畔听闻一声逸出的叹息。
有人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慢吞吞地发问:“你遇见他了?”
那人语调慢得仿佛每个吐字都用尽力气,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絮絮自语道:“白露将至,该冬眠去。”
少年仍是不语,那人又道:“你回来之后连在这槐树下坐了三天,是痴了还是傻了?”
少年才转动幽冷的眼眸,滞后地答道:“我遇见他了。”
“怎么样,他过得如何?”
那人凑到他眼前来,面庞却是蒙着一团灰色的雾,唯有一双绿眼竖瞳,亮得惊人。
“很好。”少年唇边蓄起笑,仍旧是一派吊儿郎当的腔态,却是将指上的叶撕成了两半。
“那你还在这怨天哀地。”那人毫不客气地将他手上叶一抢一扔,“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丧了过门妻呢。”
那人话音刚落,就捂着后脖颈跳开,大声嚷嚷:“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捏我七寸!”
“你的七寸哪里捏得住,估计要三人环抱——”少年说着,双臂夸张地比划了一个惊人的宽度,下一句“才掐得牢”还未说出来,就被人狠狠弹了额头。
少年吃痛地抚着额,啧道:“你能不能别学他,好事不见影,尽捡坏的学。”
那人冷哼一声,勾起被随意抛掷在地的半截傩面把玩,在余晖炽艳中如此相顾无言地静坐了不知多久,才有声音缓缓响起,轻得像一片枯叶落了下来。
“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应该不会回来了。”
少年起身伸了个懒腰,貌似不甚在意、潇洒非常地说:“缘分已尽。”
那人从喉咙里闷出个生硬到变了调的“好”。
可少年突地从他手中取回那截傩面,再度覆盖在脸上。粗犷朴拙的傩面暴珠竖眉,甚是丑恶,却被露出的眉眼和唇颔硬生生削减几分陋相。
那人愣了须臾,惊愕不已地追问:“你这是做什么?文叔焖了鹿腩,正等你吃饭呢。”
适时风起,衔着他们的袖袂,与分不散的云影融在一起。
少年沉吟着道:“我要再去赌一把。”
“你疯了?”那人失口而出。
“总有人力不逮,寄于天谕浩荡。”少年朝他轻快地眨眨眼,“可亦人间漫浪,芒鞋胜马、烟雨平生。我才不信那狗屁宿命,既然前缘已尽,那便再续新缘。”
言毕轻飘飘地施展遁形诀,刹那间飞身数丈远,“我走了。”
哪怕已隔大老远,那人仍忍不住跺脚骂了一句:“固执。”
骂完又打起哈欠,喃喃道:“算了,左右我也离不开这山,你替我多看看他吧。”这一季冬眠不知有多久,时间似乎一次比一次长,再醒来时说不准阿肴已经把人带回来了?
他一边懒懒想着,一边应付得知少年又跑了之后诸位“啰嗦鬼”的喋喋不休。他在文叔武叔的抱怨中不耐烦地捂上耳朵,渐渐困得睁不开眼,人形消散,意识回到原身。
他本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
一场无忧无虑的、俗扰皆忘的好眠,可待他悠悠醒转,却只能看见——
满目疮痍和流不尽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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