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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反骨（第1页）

父亲接亲的时候，就带上了自己的户口本。回家要路过乡政府。

在乡政府门前，父亲把马拴在路边电线杆上。领着丫头先到婚姻登记处登记领证，然后到派出所，把丫头的户口落在自己的户口本上，他要把爱妻落户到向阳二队。

丫头看着父亲办起事来，干脆利落，莫名的崇拜起来。特别有安全感。

父亲碰到熟人，都会介绍爱妻。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丫头也知道，这次，她嫁对了人。

办完所有事，俩人坐上马车。父亲用厚茅草盖住丫头的腿，扬鞭吆喝一声，老马“哒哒……”平稳地走起来。

父亲很认真地跟丫头说：“我爹老思想，看我不顺眼就打我。本来，他要把你的户口落在他们的本上。能多分一个人的口粮。今天，我没听他们的话。到家之后，不管谁打我，还是骂我，你都装聋作哑。我是他们的儿子，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俩人在中午吃饭前，到家了，进屯子前，父亲把红盖头蒙在丫头的头上。羊皮棉袄脱下来披在自己身上。一个原因是想让新娘子好看些，另一个原因是做给老三位看。做媳妇的就得心疼男人。

社员们有眼尖的，看出父亲娶媳妇了。男男女女跟过来。“这王家大儿子，结婚怎么也没张罗几桌啊？”“是不是没告诉信啊？”“不对呀，上午，我还看见他爸领着老二出工了呢，这会儿应该刚到家。”……议论声越来越吵。父亲趴在丫头耳边教她：“记住四个字，装聋作哑，你就是安全的。你越安全，我就越安全。”丫头抿嘴乐，点点头。她哪里知道，暴风雨比龙卷风都厉害。刀子嘴也能杀人。

有欠儿的在父亲前面就进了院子。奶奶迎出来了。父亲不见其他人，就知道老理又作怪了。父亲拴好马，侧过身，示意丫头爬上他的背。抱不动怕又出丑。还是背媳妇稳妥些。

丫头幸福地爬上父亲的背。走近门槛时，一个火盆拦在那儿，父亲明白：这是嫌弃离婚的媳妇，杀杀晦气呢。父亲用脚慢慢推开火盆，绕开它，背着媳妇就进了里屋。把丫头放在炕上坐好，掀了红盖头。

奶奶紧张地跟进来，“不对了，走错了……”见父亲表情冷厉，做母亲的还从未见过老大对自己这般神情，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父亲牵过奶奶的手，安坐在爷爷身边。又去把太奶抱过来，坐在奶奶旁边。回转身，拉过丫头的手，双双跪下，下跪施大礼，丫头随父亲叫：“爹”“娘”“太祖奶奶”。然后安静地等爷爷开口。

爷爷被父亲操弄得瞠目结舌，窗下，门口站满了看热闹的人。不说几句，这家长的威严怎么展示。“你懂不懂规矩？”父亲接话：“你教我！我照做。”爷爷看了一眼社员，点到为止。不再作声。

父亲过去驱散看热闹的人。

围观的人都走了，太奶先找不自在：“我说老大，你这就想吃现成的，也不早点回来帮忙做饭？”父亲头脑灵光：“做了很多好吃的吗？太好了，都馋了。”太奶见父亲打马虎眼，更气了：“新媳妇下轿要给公婆做第一顿饭，你不知道啊？”这就开始给媳妇上夹板了。

父亲去外屋，问奶奶：“饭没做呢吗？”奶奶委屈地说：“我哪有那么好命，等大儿媳做饭，肚子都饿憋了。”父亲说，“娘，您也想把我的媳妇变成跟您一样吗？您这些年有多苦，您自己知道，不该把您的苦，都让您儿媳尝过一遍吧！有啥活，我帮您！”

奶奶好说话，大儿子一撒娇，就没事了。“放桌子，吃饭吧！”父亲掀开锅，还是平常饭。真是不拿儿媳当回事了。

父亲也不计较，计较也没用，都是老古董了，拿他们没办法。

父亲忙着放桌子，端饭端菜。太奶没好眼睛看着丫头。丫头刚来不熟悉，插不上手，装聋作哑。学的倒挺快。

所有人都坐下来吃饭，父亲把饭盛好，放到丫头面前。丫头便吃。气的太奶火直往上攻。按老理儿，应该孙媳妇盛饭先给她，再给公婆盛饭。每顿饭都得这样。眼睛得盯着长者的碗随时给添饭。这可倒好，娶了个祖宗回来。

她敲着碗提醒，父亲替她盛了。她还是不依不饶，“不教教你媳妇？”父亲边吃边说：“李真刚来，还不熟，慢慢告诉她就行。”太奶急了：“我就说你这小子从小就长了反骨。这刚过门就开始护着了。你爹那时候，我说啥是啥！你看，你娘就是个好媳妇。”

没人接茬儿，吃饱肚子才是真格的。丫头想，“装聋作哑”，这四个字真好。

吃过饭，丫头跟着一起拣碗。到外屋刷碗。把里外屋打扫干净了。活干得利落，奶奶很满意。进屋跟爷爷说：“这丫头干活行。”爷爷点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