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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鼓动（第1页）

箯舆芳径草痕斑，明庶风来渗客颜。

一带江城新雨后，杏花深处秣陵关。

清代吴敬梓先生笔下的千年古镇—秣陵关的美景令人陶醉，然而杨志此时却无意于这江城特色景致，静静地站在镇外的一处河堤上，紧锁眉头，远眺那目所不及的金陵城，想到不久后，粉钗玉黛的毓秀古都将成为惨绝人寰的人间炼狱，既有“我昨金陵过，闻之为歔欷”的悲愁，又有“百万雄狮平宇内，金陵从此展红旒”的激愤。“一定要做点什么”，虽然杨志深感面对现实车轮的碾压，个人力量的渺小与乏力，但仍在极力思索能否挽救什么。

数日前，20军余部5000余人遵令从常熟，经溧阳、溧水西撤至此。一路上，弟兄们披创裹伤、夹风带雨、饥寒交迫，幸亏特战连和797团缴获的逾两个大队鬼子的食物、药品、被褥、帐篷等物资，大大缓解了弟兄们的困境。

当杨志将缴获的物资分送给各团时，各团的军官与弟兄们纷纷感激涕零，个别团长、营长见手下弟兄伤病得以医治、饥寒得以温饱，更是热泪盈眶；又见到特战连和797团缴获的大量轻重武器装备，得知竟然歼灭了两个大队鬼子，则是肃然起敬外加心悦诚服啦。

杨志站在河堤上一动不动地思考了两个多小时，最终下定决心，转身向镇内的连部走去，身后一直跟着的景一枪和关小平也连忙紧随。

20军在秣陵古镇临时驻扎下来后，杨帅刚回到金陵鼓楼街20军驻京办事处休息，就立即接到国府最高统帅召见命令。刚从战场下来的杨帅，军服又脏又旧，为了不失仪态，跑到金陵旧货摊上买了旧呢军服一套，佩戴上中将领章，来到官邸谨见、异常沉重地汇报说：“*员长！我20军经过40多天的急行军，以疲惫之师、落后的武器装备，迎战装备精良、以逸待劳的凶残日军。手下弟兄们拼死奋战、视死如归，经七昼夜死战，不但守住自己阵地，还将友军所失阵地从日寇手中夺回！只是，我20军此一战伤亡惨重，打得仅剩五千余人……”

最高统帅对杨帅盛赞道：“你的部队在淞沪打得很好！第一批从国外运回的枪械到了，优先给你补充，此次“八一三”会战，20军作战英勇，特颁奖金3万元。你部现调往安庆补充兵员并作休整！”。

“八一三”会战后，20军凭借数千弟兄拼死赢得的战功，获最高统帅特意嘉奖，杨帅被提升为第27集团军总司令，调往安庆补训，归第五战区司令李宗人统辖。

杨志三人来到秣陵镇内特战连临时驻地——一处大型仓库院落，大院内的几座仓库十分坚固且密封，风雨不透，因临战之故，库内货物早已清运，因此被特战连临时征用当作了营房。弟兄们经过一个多月的浴血拼杀和近三百公里的徒步奔波，疲惫不堪，能有一处遮风避雨之处落脚，已感觉无比舒坦。

杨志回到仓库班房（特战连临时连部）见杨北魂、陈皓然、吴德伦、歪老壳、高杆龙和马大虎六人正在屋内摆龙门阵。歪老壳、高杆龙和马大虎三人因战功显着，经杨志报功提请，军部已下令提升三人为少尉军官（职务军衔）。杨志吩咐关小平去通知陈家良等三个排长到连部开会。

杨北魂听杨志说要开会，好奇地问道：“大哥，开啥子会，是不是有行动？”

杨志坐下伸手接过陈皓然递过的水壸，喝了一口热水，按下起伏的心头，平静地说道：“我是有些想法要跟大家商量一下。不急，等他们三个到了再说“，又看向吴德伦，问道：”老吴，连里的那些伤员情况如何，有几个不能参加战斗的。哦，我是说要能下水的“。

吴军医想了想回答道：”从上次江边战斗直到现在，连里一共牺牲了7个弟兄，重伤的不多只有3个，目前情况稳定；轻伤员有15个，至于能不能下水作战？他们受的都是枪伤，大多还没结口，从医生的角度看，能不下水最好是不要下水，否则对伤口恢复是十分不利的”。

“好，我晓得啰，那这次行动他们就不要参加啰。不过你还是要抓紧治疗这些伤员，尤其是三个重伤员，不要舍不得用药。他们都是我们的家乡子弟，一定要能让他们尽早康复。”杨志非常慎重的嘱咐道。

“是，连长放心，我保证他们都能康复。”吴军医坚定地回答道。

这时，陈家良、王英、李左贤三个排长到来。杨志吩咐关小平在门外警戒，向三人询问知晓了下面弟兄们的食宿都安好后，才正式开口说道：“老规矩，下面我讲的话保密。根据我的分析判断，要不了几天，我们全军就会撤离金陵，到后方去休整，好长一段时间不会有作战任务啰。为啥子会这样，看看我们全军上下现在这样的兵力和惨样，再想想我们20军入沪以来参加的战斗，我们是劳苦功高滴，上头不会再安排我们作战啦。你们以为是不是这样？”

大家一听顿时欢笑一片，纷纷说道：

“肯定是这样滴，我老虎最佩服连长，连长说啥子就是啥子”、

“这一路下来，连长料事如神，我王英敬佩得五体投地”、

“连长深谙军机、未战先预，家良我深信不疑”、

“小杨子就是三国里头的孔明，是能掐会算滴”歪老壳摇头晃脑说道，

“还叫小杨子，要叫连长大人。人家是神仙下凡，跟我们不一样的”高杆龙谄媚地说道。

杨志听着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心中五味杂陈，又故意问道：“我说的你们都相信？"大家一致点头同意。

“那我现在要讲，再有一个来月，小鬼子就会攻陷金陵，残忍地屠杀我们30多万手无寸铁的同胞，你们信不信？”杨志一语惊人，异常愤怒地说道。

“啊，真的”、“不可能吧”、“不会吧，那鬼子就太不是人啰”众人一时无比震惊，皆不敢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

“刚刚你们哪个讲的，说我料事如神、能掐会算、神仙下凡，对我是五体投地、深信不疑的？哦，好的你们就信，不好的你们就不信啰，你们这些瓜皮”，杨志气急败坏地喝骂起来。

“我信，我在北平的时候就听好多人讲过，小鬼子在华北到处烧杀抢虐，丧心病狂、无恶不做，真要是打进金陵这样的花花世界，这帮穷凶极恶的家伙是啥子坏事都做得出来的”，杨北魂深以为然地说道。

“对头，小鬼子无缘无故地侵略我们，已经跑到我们家里头来杀人放火啦，这伙猪狗不如的东西是啥子坏事都会做的”，歪老壳经验老道地赞同。

“当年甲午战争时期，小鬼子攻陷沈阳一个港口小城市旅顺，就惨无人道地杀害我数万平民百姓，若是攻进我们京城这样繁华的都市，干出这种丧心天良的行径是极大概率的。但是，京城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让鬼子攻破吧”，陈皓然虽然循古论今地推断出鬼子的恶行，但还是不相信金陵会被鬼子轻易地攻陷。

“连长说金陵一个月会被鬼子攻破，从目前战局分析，我认为是极有可能的。各位想想，我们在淞沪战场上近百万大军都没挡住鬼子的进攻，如今我军各个部队大部分折损严重，很多精锐之师都被打残，重型武器装备被丢弃啰。鬼子的进攻势头仍旧不减，步步紧逼金陵，一副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嚣张模样。我们周边苏淅皖地区已经没有多少有战斗力的部队，远的部队又来不及增援。而且鬼子还有空军和海军的优势，会从水陆空三面实施包围，这次京城是真的危险啦”。陈家良不愧是接受过正规军事教育的，对目前的危局做出了一针见血的准确判断。

杨志见大家基本都认同了自己的说法，平复了一下心态，忧心忡忡地说道：“你们说的都没错，家良的分析更是非常正确。从目前的战场态势分析，我认为鬼子会分三路进攻京城：右路敌主力沿沪宁路西进；中路由宜兴经溧阳、句容攻南京；左路由太湖南侧西进，经广德、宣城，直趋芜湖，截断我军退路，再向京城合围。而且鬼子的海军还会从长江逆流而上，从北面江上配合进攻，同时又堵死我们的西北边过江的退路。如果这样，京城的一百多万平民百姓和十几万大军真的就在劫难逃啦”。

“龟儿子，好大的野心，这是想把我们彻底围死呦。我们绝不能让鬼子阴谋得逞，绝不能甩手一走了之，应该想想办法啊”杨北魂义愤地说道。

“副连长说得对，一定要想办法打破鬼子的包围。我辈身为军人，挽国于危难、救民于水火，此乃军人之本份。在此国、民危急关头，哪怕捐躯沙场、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李左贤向来说话不多，但生性刚强、果敢坚毅，一有所言则大义凛然。

“对头，我们是军人，现在国家有难、老百姓有难啰，我们就应该去打仗、去拼命，绝不能缩到后头，做个缩头龟”高杆龙激昂地说道。

“”对，不能做缩头龟”、“绝不做孬种”歪老壳、马大虎、王英等人都激动地回应着。

“那要啷个办嘛，光喊也不是办法”马大虎又着急地说道。

“你们先不要着急，连长开头不就说了嘛，有想法要跟大家商量。我想应该是有了比较成熟的办法。连长，你就直说吧，无论有多危险，我们大家都支持你。”吴德伦毕竟是高级知识分子，遇事冷静、不急不躁。

杨志见大家情绪都调动起来了，心中欢喜，说道：“既然大家思想统一啦，都认为我们应该有所作为。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我的想法就是，在鬼子强大的攻势下，既然我们保不住城市，就要尽可能多的保存实力，就是要想尽办法拯救越多军民越好。”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这样的道理大家都晓得，只要我们有人在，就早晚能打败鬼子。我的初步想法是，针对鬼子的合围，找出漏洞，预先布置一条隐蔽的撤退路线，并要保障这条线路的安全，到时能让更多的军民安全撤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形所趋之下，我们只能做到这样啦。但布置这条通道，光凭我们特战连的力量是不够的，需要军里支持，但这回全军折损太大，要跟军座好好说一说。另外，如果还需要军座出面，到京城找个有实力的高层部门支持，这样成功的把握性更大”。

杨北魂想了想，自信地说道：“大哥，你的想法是对的。我们要认清形势，不能螳臂挡车、不能盲目自大，要力所能及地做事。让更多人安全撤离，已是我们能做得最好的啰。让军里支持当然好，人多力量大嘛。至于说服军座嘛，我想大人一定会同意的。哦，对了大哥，这次行动你想要多少兵力配合支持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