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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晏——”燕绥之下意识说完,又硬生生在后面补了两个字,“律师他们回德卡马了?”“之前告诉我已经进港口了。不过好像顾晏还要出差?不知道他,反正他们这帮大律师整天飞惯了。”菲兹道。……就被昨天那个虎脸管教带来了,两个人看见燕绥之的瞬间都露出了一种麻木不仁但又有一点点心酸的表情,可见前一天都被伤得不轻。陈章在桌前坐下的时候,又伸手按了一下腰。然后开门见山地扔给燕绥之一句话:“我仍然坚持昨天的态度。”打死不说。燕绥之也不急,只是有点好笑地问:“那你完全可以拒绝来会见室,就像昨天最初所做的那样。”陈章抿着嘴,没有回答。他其实是怕了这个实习生,他怕他拒不见面之后,这位实习生又像昨天一样,搞出什么事来诈他。诈一回他的情绪就要跟着激动一回,忐忑不安的滋味并不好受,他不想再上一回当。所以干脆来了,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反而心里更有底一点。因为只要不说话,主动权就依然在他这里。“人带到了啊,会见时间老规矩一小时。”管教牙疼似的哼哼了一句,转身就走了。大门嘭地关上,会见室里又开始陷入昨天那种令人窒息的氛围里。陈章单方面窒息。燕绥之一点儿也不急,他昨天临走前留下的话,今天说到做到。他还真就什么也不干,也不着急,就那么喝着玻璃杯里的清水,淡定地看着陈章。“……”十分钟过去,陈章开始挪凳子。二十分钟过去,陈章开始抓耳挠腮。三十分钟过去,陈章有点忍不住了。他刚要张口,燕绥之突然伸出食指抵了抵嘴唇,示意他不要说话,安静点。“……”陈章要疯了。就在他一脸崩溃地瞪着燕绥之的时候,燕绥之轻描淡写地扫了眼墙上的时间,然后拿出了一样东西,搁在桌子中央,“你不用说话,我今天也不打算问什么问题。现在还有25分钟剩余,我给你放一段录音。”桌上的东西正是他昨天买好带进病房的录音笔,他录了其中一部分,不长不短,刚好25分钟。会见室不能带任何通讯工具,所以他才挑了个这么老式的东西。好在虽然老式,音质却不错,放出来的内容清晰得就像响在耳边。“我好久没看见他了,他过得苦不苦啊?”女人苍老的声音响起来的瞬间,陈章就像被按了定身键,瞪着眼睛身体绷直,一动不动……看守所外面,两个人影正在对街的咖啡露天座上,在这里能够清楚地看到看守所大门,还能坐着喝杯咖啡,视角非常好,适合等人也适合盯人。赫西看着摆弄专业镜头的本奇,忍不住道:“这样不太好吧老师。”本奇被他冷不丁的出声弄得手一抖,差点儿摔了镜头,“哎我这十万西的宝贝,你说话别这么突然!哪样啊?”“跟踪那个实习生。”赫西咕哝道,“盯着他拍干什么……”“当然是挖点新闻啊!”本奇眯着一只眼,半边脸贴着动态相机,表情精明又刁蛮,“别看只是一个实习生,能做的文章多了去了。他怎么给当事人做辩护,最后是输了还是赢了,输了是不是跟曼森家有不正当的交易啊?赢了是不是跟法官交往过密啊?又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弯弯绕绕,这个案子牵扯的人都不简单,随便找一个角度都能写。看图说话会不会?”赫西小声道:“我觉得这样不太好,你都跟了他一天了,还在他宾馆对面架了个长——”“你觉得这样不好,那样也不好。”本奇没好气地打断他,“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我会害你?你来干事是要赚钱吃饭的,先活下来好吗年轻人?再说了——”他调好镜头,找好了一个角度,舔了舔嘴唇道:“我那一口气到现在还没出去呢,噎死了你收尸么?不给那个小实习生找点乐子磨一磨,我浑身不舒坦。”这话刚说完,他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他记者(四)会见的最后25分钟,对陈章来说既漫长得像熬过了半生,又短得好像只有一瞬。在录音播放的过程中,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眨过几下,全程凝固了一样,始终维持着那个姿势。充血的眼珠上一度蒙上了一层微亮的水光,又因为努力睁大的缘故,不消片刻又缓缓隐了回去。这么来来回回好几次,愣是没有一滴漫出眼睑。录音尾声是护士对他零星的不满和抱怨,以及他母亲连声的解释:“他不是不来,他就是太忙了,忙完了就来了……”那句解释对陈章来说可能比什么都扎心窝,燕绥之眼见他眼皮轻微地抖了一下,眼里含着的水光跟着一晃——“哎——时间到了啊!”管教准时开门进来,带着点儿催促意味提醒两人会见到此为止。趁着管教说话,燕绥之没盯着他的功夫,陈章飞快地用袖子抹了把脸,再抬头时,又是牙根紧合的沉默模样。管教的目光带着疑惑和稀奇,不过陈章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只是低着头,顺从又僵硬地站起来,随时准备跟着他离开会见室。燕绥之说什么是什么,当真没有问他任何一个问题,只是神色淡淡地收起录音笔,又给陈章丢下一句熟悉的话:“明天的会见时间,我还在这里。”这次陈章沉默良久,终于低低应了一声,“嗯。”然后转头跟着管教离开了。陈章难得配合的一次回应算是一个好兆头,但也许是受了刚才录音内容的影响,燕绥之从看守所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依然很淡。他多数时候是带着笑的,就连挤兑人刻薄人的时候都不例外。但他一旦收起了笑,浑身上下就会散发出一种冷淡的疏离感来。总让人担心他是不是不高兴,但又不敢冒然询问,只敢远远地看着。他就是顶着这样冷淡的表情走到了路口,连看都没看周围一眼,就垂着目光调出智能机屏幕打算约车。约车的预订刚要发送,智能机突然震了一下。有一条新信息掐在这个点进来了。燕绥之暂且搁下约车单,点进去看了一眼。来件人:小心眼的薄荷精-抬头。燕绥之:“???”他下意识抬起头——对面的露天咖啡座里,某位据说“正在出差”的大律师正坐在一张藤制的扶手椅里,看向这边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还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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