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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择木:“……对。”他这一声答得很迟疑,似乎生怕燕绥之冷不丁再挖一个坑。然后,燕绥之果然不负所望又给他挖了一个,“袖子是什么颜色?既然你连戒盘上那两根横线都能看见,大块的布料没理由注意不到。”他在之前问陈章细节的时候记得一点,当时陈章把药剂和通讯器放下去,再上来之后有点慌,所以换了一件衣服,也就是说,他下到大厅里的衣服并不是他从窗户里出去的那件。赵择木:“……”一直以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能确定陈章身份的戒指形智能机上,还真没有人问过他袖子什么颜色。袖子什么颜色他妈的重要吗?控方律师巴德看起来想骂人。赵择木似乎也很无语,顺口答道:“灰绿。”燕绥之点了点头,看起来非常赞同他的话,然后调出口供文件以及警方证言,划了两行字,再度放大三倍拍在大屏幕上。那两行字表述不同,意思却一样——陈章当时穿的是一件橘红色的衣服。法庭上所有人的表情再次变得古怪起来,而燕绥之又堵死了赵择木的话,“你和其他人的医学鉴定书也在案件资料里,那上面显示,你不是色盲。”他当然不是,如果是的话还会等到今天才发现?赵择木在众人古怪的目光中沉默下去,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但皱着眉没再说话。这一段交叉询问弄得所有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有点想不明白赵择木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这并不妨碍陪审团因为上述两点对他的证言产生严重的质疑。燕绥之抬了一下手指,两手交叉打了个专用手势。这在联盟现今的法庭上代表一个意思——申请该项证据当庭排除。很快,陪审团离开坐席去了庭外侧屋。那段时间不论是对赵择木还是对巴德都很难熬,几乎度日如年。五分钟后,陪审团回到了席位上,团长清了清嗓子,沉声说了结果:“确认排除。”赵择木被暂时带离法庭。关键性的证据一项接一项落马,控方巴德律师也越来越坐不住。又经过两轮不痛不痒的问询后,证人席上站了最后一位。这是一名专家证人,来自于特鉴署。这次的案件痕检和医学鉴定等等都是由特鉴署来做的,而证人席上的专家就是这次的总负责人穆尔。这次巴德的询问非常简短快速,三个问题就强调了两件事——一是要满足作案条件,作案人必须得有夜视能力。不得不说,但凡有眼睛的人看到曼森房间那些照片,都会下意识想到一个结论——如果在不开灯的情况下,从窗边穿越重重障碍进入浴间,还没有碰倒或打碎什么,没点儿天赋异禀的眼力绝对做不到。二是当天在别墅的所有人,只有陈章符合这个条件。陈章的医学鉴定证明,他的夜间视力远超一般人,对细微光线敏感度极高,那个细小门缝里透进来的光足以让他看清房内绝大部分障碍物,再稍加小心,确实能做到那一点。这次巴德询问的过程,燕绥之甚至没有在听,他全程支着下巴在翻看几份鉴定资料。直到法官叫了他的名字,他才点了点头站起身,吝啬地给了巴德那边一个眼神。不过是一扫而过,最终的落点还是专家穆尔身上。“穆尔先生。”燕绥之打了个简单的招呼,便干脆地把手里一直在看的纸页投上了全息屏,“痕检报告上,这段关于窗户边地毯织物脚印的踩踏痕迹鉴定可能需要您再用更易懂的方式解释一下。”“闯入乔治·曼森房间的人脚印长度是26厘米,左右误差002?”燕绥之道,“还有步伐跨度,以及脚印深度……这些可以得出嫌疑人的体型?”穆尔道:“对,脚印长度、步伐跨度、还有长毛绒地毯的踩踏深度数据正如屏幕上显示,虽然是别墅内统一供给的袜子,但是根据上面列举的几项计算公式可以推算出,闯入者个头中等,大致在178厘米,左右误差02厘米,体重大约75公斤,左右误差015公斤。”“踩踏痕迹清晰吗?”燕绥之道,“有没有模糊的可能?”穆尔直接帮他把鉴定资料滑到模拟图像上,上面模拟了长毛绒地毯踩踏痕迹的3d效果图,“可能肉眼很难看出其中的区别,但是实际上非常清晰。可以看到闯入者从窗台落地,右脚踩下接着左脚跟上,然后猫腰走了两步缓冲力道,再变成微弓的直行,这些都是对应的痕迹。”燕绥之点了点头,“非常易懂,谢谢。”他平静地重新调出之前那段视频,这回没有将焦距重点放在赵择木身上,而是直接将陈章那部分放大,视频中可以看到,陈章每一次起身,都会下意识按一下腰,当然,这并没有影响他后续的动作,但是能看出来,他在转身和弯腰时,一只脚落地的动作会略轻一点,持续两步左右会恢复正常。接着他调出陈章的医学鉴定书,道:“这是你们署出具的鉴定书,先生盆骨和股骨处有遗传性骨裂,位于右腿。刚才的视频中也能看出来,他在做某些动作的时候,右脚落地总会稍轻一点。”他说着,将医学证明和之前的3d效果图并列放置,直接圈出从窗台落下的两个脚印,以及骨裂示意图。“刚才穆尔先生原话,闯入者从窗台落地,右脚踩下接着左脚跟上,这点在3d模拟图上清晰可见,无可置疑。”燕绥之道,“那么请问,一个右腿股骨带有遗传性骨裂,习惯性放轻右脚力度的人,怎么可能在跳进房间时选择右脚先落地?嫌自己不会摔?还是嫌自己骨裂不够严重?”穆尔瞬间噤声。事实上整个法庭也跟着安静下来。在凝滞的安静中,唯独燕绥之对这种安静毫不在意,他丢开文件,不慌不忙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至于夜视能力,警方的现场勘验报告里说了没有发现任何夜视仪或是别的相关设备,那些东西被处理一定会留下一些痕迹。但是我不得不提醒,还有另一种东西可以达到这个效果,尽管它本身不叫这种名字,所以常常被忽视。”穆尔一愣:“什么?”“亚巴岛特供,潜水专用隐形眼镜。”燕绥之道。当初他下海捞杰森·查理斯的时候,久违地带了一回,非常不适应,以至于后来去更衣室里半天没取下来,差点儿要顾晏帮忙。燕绥之说完,又补了一句:“当然,这种东西除了在水下,使用感实在不怎么样,它会放大物体模糊距离感——”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又道:“还会让所有东西看起来都是一个颜色,深绿、浅绿、荧光绿。”这话说完,整个法庭从安静变为了死寂……陈酿(一)被告席上,陈章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落在了那片死一般的寂静里,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法官说了什么,双方律师做了怎么样的询问和最终陈述,他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好像歪打正着地走了大运,碰到了一个超出所有人预料的实习律师。在此之前,他一直在努力自我催眠,说服自己不要对实习生抱有太大希望,不要给那个年轻人太多压力,已经给他制造了足够多的麻烦,就不要再为难对方了。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居然还有奢望成真的时候。法官一脸肃然地敲下法槌,陈章才猛地惊醒。当他抬起头时,不知何时离席的陪审团众人已经鱼贯而入,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带着他们郑重商讨的结果。“全体起立。”“女士先生们,关于控方对陈章先生蓄意谋杀的指控,你们有答案了么?有罪还是无罪?”“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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