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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侍从面无表情地报着数:“一、二……两百零一、两百零二……两百九十九、三百。”慕枫双手撑在地上,背上的皮肤早已被抽得血痕遍布。额头浮现着密密麻麻的冷汗,青年咬着牙,胳膊上青筋颤栗。云氏家主怒声道:“就因为你没有看好依罗公主,如今让云萝断崖上的山鬼抓走了弥箩公主和朗儿,一个是未来的女君,一个是以后的额驸,俩人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便以死谢罪吧!”慕枫沉沉地笑了起来,青年踉跄地站起身来,一双眼冷漠地看着男人:“是不是,除了即将成为西梁国额驸的嫡长子,你的眼里便再也看不到了其他儿子?”他看向高高在上的王室诸人,苍白的唇裂开道道口子,“是不是除了未来的女君,你们便再也不在乎了其他的公主?”云氏家主气得扬手一鞭子,狠狠地抽在了慕枫的脸上!青年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满脸鲜血——血色鞭痕从他的眉梢生生滑下来一直到嘴角。慕枫躺在地上,胸腔颤动地笑起来:“……是啊,你们根本不在乎。”男人拔刀就要杀他,然而下一刻,却被云朗握住了手腕。温润如玉的青年一手搂着昏迷的弥箩,一手按住自己的父亲,怒声道——“爹,够了!别再打了!”青丝朝暮白发温润如玉的青年一手搂着昏迷的弥箩,一手按住自己的父亲,怒声道:“爹,够了!别再打了!”躺在地上的慕枫吃力地睁开鲜血模糊的眼,却只看到围上来嘘寒问暖的众人。那些人本来冷漠的嘴脸一下子变得那么真挚,生怕在西梁国未来的两位掌权者面前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关心与焦急。云朗把弥箩交给女官,巫师探了探少女的脉搏,松了一大口气说道:“还好,女君只是惊吓过度暂时昏迷过去,看来那个老山鬼还顾忌着与巫族的约定,并没有真正伤害女君大人还有未来的额驸。”闻言,周围的所有人都是一副‘都是我在心里默默祈祷才换来女君平安’的表情。慕枫染血的手指死命地抠着地,目光像头囚笼里挣扎的孤狼:……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呢?云朗强自压着焦急和不耐烦:“巫师,王室的铁云珠在哪里?铁云珠在哪儿?”巫师先是一愣:“云朗将军,你问铁云珠做什么?”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惊恐地睁大眼,“是不是山鬼他威胁了将军向你索要的?铁云珠是西梁王室之本,若是给了山鬼,会给西梁国带来灭顶之灾的!”周围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都看到了巫师口中那灭顶之灾的情形。云朗用力攥着拳头,胸膛起伏不定,半响,青年垂眸苍白地解释道:“是弥箩公主的巫力受到了反噬,我怕她身体不适,想着用铁云珠能让她好受一点。铁云珠不是历代王室的定情之物吗,既然如此,那便把它给我吧。”巫师顿时松了一口气,笑起来:“额驸莫怕是忘了,铁云珠只有当你们成婚之日,殿下才能将云珠赠给您。”云朗看向蹙眉昏睡的少女,嗓音强自压着颤抖:“那就成婚吧——”“等殿下醒来,我们就行大婚之礼。”众人纷纷道贺,贺喜两人苦尽甘来、佳偶天成。子民竞相称赞,赞许额驸情比金坚、痴心相许。周边的人群和景物都境的变化,如同洪水般往前奔腾而去。而我站在洪水的中央,看着那些人的嘴脸,只觉得浑身骨头发冷——他们也许是虚情假意地筹备王室的婚礼,他们大概是真心实意地在刻意忘记……忘记还有另外一个无足轻重的姑娘。很快,便是大婚之日。这一夜,当女君与额驸行天地之礼送入花房时,千盏橘色天灯随风而起,缓缓飘向天际。屏退了宫人,一身霞帔的弥箩手里攥着琉璃珠子,漂亮的大眼睛升起了一场雾。云朗看着迟迟不见动作的弥箩,不由得温声问道:“弥箩,你怎么了?快把珠子给我啊。”弥箩双眼噙着眼泪,看向云朗:“云朗哥,我听巫师说,若是把铁云珠给了山鬼,西梁便会有一场灭顶之灾。”云朗失笑,揉了揉弥箩脑袋:“那是巫师危言耸听的,日后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呢?还有你到底是怎么了,按照规矩,你应该把珠子给我,从此之后你便是我的妻子了。”弥箩声音里带着不稳的哭腔,问道:“不管是否危言耸听,你都会带着铁云珠上云萝断崖,完成对山鬼的契约,对不对?”云朗有些奇怪地望着眼前的姑娘,解释道:“只有这样,才能救依罗公主啊。她还在云萝断崖之上,这一次虽然她有些莽撞为了恢复容貌和山鬼做了交易,可是依罗她始终都是西梁的大公主,她是你的姐姐啊。”弥箩一瞬脸颊苍白如雪,就连酡红的颜值都挡不住她的惊惶。眼泪簌簌而落,少女手指用力地攥着珠子,可还是缓缓地将它郑重地放到了云朗的手中。就在青年转身离开之时,弥箩轻声问道:“云朗哥,那日在山鬼石窟中,你为什么选择了我?”云朗摇头失笑:“因为你是西梁的女君,你的命比所有的一切都要重要。”而下一刻,青年睁大眼,惊讶地望着自己无声落泪的新娘,“弥箩,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弥箩不住地摇头,泪水早已打花了妆容:“你说我的命,比所有的一切都要重要……可是云朗哥,你不知道的事,在我心里,你比我的命还要重要,比我所有的一切都要重要。”少女哭得像是雨打的格桑花,无端惹人心疼。红烛沉默地滴着眼泪,殿外风声呼啸,投影在窗户纸的黑影重重一晃。云朗蹲下来,握住少女冰凉的手:“弥箩,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弥箩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平静地擦干脸上的泪痕,直视着自己丈夫那双温润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云朗哥,我用了二十年的寿命,和山鬼做了一场交易。”云朗心中的不安一圈圈地放大:“……什么交易?”弥箩紧攥着自己的拳头,满脸倔强地看着他:“姐姐脸上的伤疤不是意外,那是山鬼的诅咒。”那一刻,天旋地转。回过神来的云朗不敢置信地站起了身,怒声道:“你为什么这样做?弥箩,你为什么这样做!”弥箩挺直了自己的背脊,然而哪怕满目都是倔强,可是眼泪还是再次滑落:“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姐姐身后的影子,没有人会在乎我,没有人看得到我,除了你!云朗哥,只有你会对我笑,会在意我的喜怒哀乐,会知道我到底想的是什么,会在危险时出现护我周全。姐姐拥有所有的一切,可我只是她的影子、她多余的复制品!云朗哥,从相遇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全部、我的神明甚至是我的命,可为什么连你都是姐姐的!”在少女的话中,云朗面容一瞬闪过了许多情绪,但没人知道那情绪到底包容着什么。弥箩半跪在地上,失声痛哭:“私自同山鬼交易,那是死罪。也许姐姐回来后,我受到王室的惩罚,可是我能嫁给你,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千盏天灯下,王城喧哗。在这个大喜日子中,披着一身寂夜的慕枫沉默地看着发生的一切。而过了很久之后,他也看见,云朗缓缓蹲下身抱住了伤心哭泣的女君,然后,将那颗铁云珠放到了她的手心中——他选择了包庇弥箩,也许是因为知道两个同时向山鬼交易的姑娘会一起被处死,也许是因为权衡着依罗和弥箩之间的砝码,又或者是因为弥箩已然是他的妻子。云朗到底是怎样想的,没有人知道。眉眼冷漠的慕枫握紧了手中的剑鞘,半响,转身沉默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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