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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刚挂电话时的那股冲动劲又消散了几分。冯宁张大嘴巴深吸几口气，尖利的耳鸣声渐渐好转，他揉揉耳朵，看向了窗外。飞行的过程不过几个小时，于冯宁心中却漫长犹如过了一个世纪，他心事重重，闭上眼睛，居然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他回到了十岁，回忆中的母亲是神志清醒的样子。冯璐温柔的看着他，母子二人其乐融融的坐在家里的小客厅里看电视，一边看一边聊白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聊到有趣的地方还会一起爆发出笑声。过一会儿，冯璐说想吃苹果，从茶几上拿了一颗又大又圆的，又进厨房里，拿了一把水果刀出来。看见那把刀，冯宁的呼吸暂停了。他拼了命的想要拦住她握刀的手，但是他越抓距离就越远，试了好几下都没有抓住。冯璐看向他，笑着说：“宁宁，怎么了？”她维持着一个弧度诡异的微笑，继续手上削苹果的动作。苹果皮红艳艳的，她削得很专注，削下来的皮是一整根，在手腕边弯弯绕绕的晃动着，像血一样淌下。冯宁眨了眨眼，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像蒙上了薄雾，耳朵里听到的声音也嗡嗡作响，他不太分得清虚实。他下意识想深呼吸，却发现肺像是泡在水里，皱巴巴呼吸不上来，只能从嗓子里发出蛇一样的“嘶嘶”声，呛得他喉咙有点痒。他猛地咳嗽了几下，用手去接，再摊开手掌的时候，手心里居然满是鲜血。他再抬头去看，冯璐已经倒在血泊里，身边的红苹果滚落一地。冯宁跌坐在地，他无能为力，甚至连靠近去看一眼都做不到。他绝望的闭上眼睛，想着就这样吧，就让随便什么把他带走，让他离开这个荒唐的世界。意识正要远去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一双手轻轻拖住了他，带着温度的，将他揽在了怀里。温暖，炙热，鼓动，是鲜活的生命气息。“别怕，我来了。”身边人说道。冯宁贴近他嗅了嗅，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如此熟悉。正当他要睁开眼确认是不是他想的那个人时，周身一阵颠簸，他摇晃了一下，梦醒了。机舱里响起了广播：“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前方遇到气流，将会有些小小的颠簸，洗手间已经关闭，请大家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带。乘务人员将停止供餐服务，给你带来不便，敬请谅解。dies?and?ntlen:the?pne?is?turbulence?ahead?will?be??sall?bups……”后面的话他没有听进去，只摇晃了几下脑袋，重又找回恍惚的意识。他有些心跳加速，在此时做这样的梦，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好的预兆。经历了这短暂的插曲，接下来的飞行十分顺利。终于等到飞机落地，他抖擞精神，从口袋里摸出口罩戴上，低着头神色匆匆的离开了机场。方氏在s市有商业合作的酒店，每次员工出差都会住在那里。冯宁提前打探好位置，拦了辆出租车直奔酒店而去。怕刷卡之后方逸坤那边会收到消息，他连他给的卡都没舍得用，为了住这间消费高昂的五星级酒店，冯宁把演出时攒的积蓄都拿了出来。虽说这点小钱对于方大少爷来说不算什么，他以后找个机会刷回来就是，但是刷卡消费的那一瞬间，他还是隐隐感到肉疼。别人被包养都是惯着宠着，怎么到了自己这，不但要巴巴的送货上门，还得倒贴房费。冯宁暗骂一声：还不是因为你太喜欢他，活该。到的时候天还亮着，冯宁心念着他这个时候肯定还在外边跟人谈事，晚上说不定又要应酬喝酒。现在能在酒店门口堵到人的几率不大，赶紧趁着空档把自己从里到外的收拾了一番。总还是怀着点小心思，想让他看见状态最好的模样。洗漱完又觉得就这样在酒店门口等人还不够隐蔽，出门路过附近商场买了副墨镜。他全副武装，拍了张自拍，敲敲打打几个字，发送给了赵昕。冯宁：猜猜我要干嘛去？不一会儿就收到赵昕的回复：捂这么严实，做贼去啊？冯宁：猜对一半，去偷汉子。赵昕：……你狠。走着又聊了几句，天边缓缓飘来几片乌云，一时间天色昏暗下来。看样子马上要下暴雨，冯宁没敢在外面久待，在便利店里买了几个面包就又赶回了酒店。前脚刚踏进酒店大门，后脚就一阵电闪雷鸣，暴雨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老天爷变起脸来丝毫不讲道理，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大雨倾盆。好在他运气不错，看准了时机及时回来，不然精心打扮全白费了。希望这好运气能持续到他把人等来。冯宁抬眼望着沉沉的天空，一边啃面包，一边等待方逸坤的出现。多亏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合作公司的那边的人没有拖着方逸坤玩太久，点到即止的把人送回了酒店。这两天的合作谈下来，他收获不少，企划案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只等着他回到方氏具体执行。顺利的话，明天一早他就可以提前回家，和家里的那人早点见上一面。只是眼下他还有一点小麻烦要解决。“方先生在想什么？”女性浓烈的胭脂气喷在他脸上，暗示明显的用腿蹭了蹭他的裤脚，“不带我去你房间坐坐？”身边的女人是合作方安排的陪酒对象，也许是觉得跟着方家少爷能沾点好处，这些天一直粘他粘得很紧。听说他明天要走，更是把自己灌醉，一路送到酒店来都不肯离开。方逸坤礼貌的与她空出一段距离：“太晚了，早点休息吧。”他撑开伞打算下车，没想到女人大着胆子直接扑了上来，搂住脖子就是一通毫无章法的亲吻。方逸坤心下一惊，慌忙将她推开。出于对女性的尊重，他强忍着将人赶走的冲动，只抽出纸巾擦了擦脸，有些嫌恶的推开车门走了。天知道冯宁对他的影响究竟有多大，他现在对着除他以外的人，居然一点兴奋的感觉都不再有。只是和陌生女性稍加亲近，都会让他觉得难以忍受。正准备赶快回房间把这股刺鼻的脂粉味洗掉，他快走几步，突然对上了大厅里某人的眼神，脚迈不开了，直愣愣的僵在了原地。冯宁不费什么劲就一眼看到了送方逸坤回来的车。他的视力很好，即使是在大雨中仍然能迅速捕捉到那人熟悉的脸。他摘下了口罩，打算迎上去给他一个惊喜。刚走近几步，却撞见那人和一个陌生女人在车里接吻的画面。他眨了眨眼，确认没有看错，紧接着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昨天还撒着娇在电话里说“想你了”的人，此刻就毫无顾忌的和另一个人忘我亲吻。耳边甜蜜的句子，霎时间都变成了一句句带着回音的嘲笑声。他们四目相对，幽深的瞳孔中映着彼此的脸。方逸坤先冷静下来，向他投来诧异的眼神：“你怎么来了？”是啊，我为什么要来呢？我不自量力，我咎由自取。我忘记了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居然还妄想自己的出现会给你一个惊喜。醒醒吧冯宁，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他是谁，你又是谁呢？四肢像是被无端生出的藤蔓撕扯开，紧紧拧着他最脆弱的部分。每当他想往前靠近一步，就会被这股力量反噬，尖刺狠狠扎入皮肤，毒液渗透血管，蔓延全身，痛得站都站不住。“我……”冯宁冲着他扯出一张笑脸，刚要开口，眼泪就顺着面颊落了下来。他词不成句，紧绷的情绪终于忍耐到了极限，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冲进了大雨中。铺天盖地的雨水模糊了视线，将他故作坚强的伪装都冲刷干净。他现在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只剩光秃秃一具躯壳，将全部的狼狈和脆弱都摊在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