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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顾不得宴席间笙歌美酒,盛怒的西岭一脚踹飞了地上的灵果,一把用力拽住一脸茫然的逢殃,半是强迫地把人往殿外拖去。平时西岭嚣张跋扈惯了,一时之间满座瞠目结舌,都未曾来得及拦住他。西岭气得双目幽红,一拳锤在天池旁的神树上,震得树木枝叶簌簌作响:“他们故意羞辱你,你看不出来吗?”想起这人在大殿里任人宰割的模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是傻了吗?不知道反抗二字怎么写?做人的时候那般软弱可欺,现在还不学乖?”“你看看那些人冷漠的嘴脸,就没人出来帮你说个话!不乐意你不会跑吗?非得逼自己遭受这些?”“不一样的。”像是安抚一只炸了毛的大狗,逢殃踮起脚伸手摸了摸西岭杂乱的头发。“我们不一样的。”他是凡人,其他人是神仙,整个天界,也只有他是不一样的。地位渺小到好像谁都能来踩他一脚。膝盖隐隐作痛,逢殃猜想是方才磕到桌案所致,估计是肿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膝盖。隐隐知道他身上有伤,西岭面上的怒气消减不少,他闷声感慨道:“凡人,怎么这么脆弱……”就像昆仑山飘着的雪花,轻轻一拈,就烟消云散了。逢殃不赞同地摇摇头:“西岭,凡人比你想象中的强大。”“我懂,就像你,你若是——”男子的同情目光躲闪了几下,叹了口气,轻言安慰道,“你们凡间有句话怎么说着?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为了自己着想,你若是想远离这些是非,就离温无远点吧。”逢殃不语,只是想起天真无邪的公主,想起她站在温无身侧柔声说曾听温无提起过他的窈窕身影——十分登对。确实是该离那人远点的。作者有话要说:单机,随缘更吧连天大雪,冷得逢殃都多加了两床被子,更妄论原本开得翠绿的藤萝了。原本能嫩绿的藤叶早就枯萎,迎着肆虐的寒风稀稀疏疏摇摆着。“这地方种不活花草的。”西岭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言辞踌躇,“不过昆仑山顶的雪莲倒是年年开得不错。”逢殃没有放弃,仍然播下了托他从凡间带来的种子,悉心照料,日日浇水,偶尔松松土。谁知道一段时间后,一段绿藤萝竟真的爬上了竹屋,在凛冽的风雪中焕发着勃勃生机。果不出所料,还是没有坚持多久就枯萎了。可惜了,仿佛他那一点小小希望也这么枯萎了。淡淡的苦涩似天边流云,在眼前飘过一瞬,就渺无声息地消失了。逢殃伫立风雪中,愣愣望着长空,只见一朵翻涌着的苍白雾气离自己越来越近,氤氲雾气中的那张熟悉的脸也越来越清晰。下意识地垂下双目,逢殃轻声道:“我去给你泡壶金坛雀舌。”温无见他拘谨不已的模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擦肩而过之时,逢殃只感觉手腕一紧,随后一只触感温润的瓷瓶便被塞进了掌中,也不知道他握了多久,瓶身还留有余温。“拿去。”想必那日自己身上受伤的事情,是瞒不过他的。闻着隐隐约约的香气,逢殃不用猜也知道,这药该是哪位仙官所制的疗伤圣药。视线在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上缓慢略过,逢殃抽回手,微微叹了口气:“多谢,但是不需要了。”温无拽着他手腕的手一紧,泠声道:“谁给的?”若是前几日还算雪中送炭,但是现在——“前几天,西岭给了我不少伤药。”因而现在伤都好了。眼前的人总是低垂着双目,从来也不愿意抬头看他的脸,但是温无知道他总爱盯着西岭的眼睛勾起唇微微笑着,在外人看来俨然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温无也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身形微微一顿,随即带着几分执拗地把东西硬塞进他怀里。“让你拿着就拿着,是——殿下赏的,谢恩就好。”是了,不管他愿不愿意,只要他们强加过来的全是赏赐。天界的恩泽,不能拒绝只能谢恩。比如天帝赏赐的伤药。比如被禁锢在昆仑山几百年,以后还会有几千年几万年。思忖间,又一只青色的锦囊落在了手上。“也是殿下赏的?”逢殃忍不住问。“昆仑苦寒之地,普通花草即使发芽也是无法生存的,但若是雪里开,或许上神可以试一试。”温无想起青帝宫里那个仙官说这话时,面上一片信誓旦旦。温无点点头,听出他愕然的语气,无端生出几分烦躁,大步拐进屋里去了。风吹散了他不耐烦的语句。“丢脸之前想想你是谁的人。”“你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命,愿不愿意珍不珍惜没人愿意过问,但是我可不想哪日莫名受伤。”“我不想再犯第二次错了。”就是秉持着从不给温无增添无谓的麻烦这种心态,所以每当别人在戳着他脊梁骨,一脸鄙夷地谈论他和温无的关系的时候,逢殃从来都不曾反驳。逢殃也一直告诉西岭,他和温无本就是个错误的相逢,错误的时机在错误的地点遇到错误的人。然而这句话从温无口中说出的时候,心里还是止不住一瞬的难过。“是。”逢殃愣愣望着他的背影,低低地应了一句,也不知道那人听到了没有。因为逢殃与温无共享命格的缘故,所以逢殃受到的伤害,温无都感同身受。那日温无决意杀了逢殃一了百了的时候,险些逼得自己灵体溃散。然而温无是三界第一神剑,他本就该所向披靡,不能存在任何弱点,因此天帝设下重重禁制,将温无的弱点禁锢在了昆仑山。逢殃也有尽量保护自己不受伤,西岭曾叫嚣着要教他仙术防身,最后却因为自己资质有限,不太好教一些高深的术法。有一次,西岭教了他一个简单的幻术,用稀薄的灵力能将水流凝成冰,再随心所欲地形成脑海里的文字。逢殃第一次成功时,兴高采烈地捧着一盏金坛云雀奔进屋子里。逢殃只在私塾窗外偷听教书先生讲过几堂课,认识的字不多,但是那两个字他却是提笔练了好久的。他在那人床边案上试了一次又一次,描摹了一遍又一遍那两个早已刻脑海里的字。四下无人,心头却如擂鼓,直到身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和他嘲讽的声音。“连字都写不好还修习仙术,得了长生你还不满足?人果然都是贪得无厌的东西。”根本不敢转身去看他赤色双目里鄙夷的神色。后来西岭再怎么兴致盎然地要教,逢殃却也不敢学了。也罢,天人之间本就隔着千山万水,逢殃只要安安静静地被禁锢在昆仑山,不言不语地被他们过度保护着,便是他们眼中最安分守已的凡人了。逢殃打开锦囊,几枚小巧玲珑的深褐色种子映入眼帘。也不知道这赏赐的花从发芽到开花能坚持多长时间呢。忽然额前一痛,只觉得一阵寒意从那处弥漫开来,一抬头,是西岭扬了扬手中的雪球,冲着他笑得恣意。“逢殃,还是你好啊。”消失了许久的西岭,叹了口气,“人间的人真多,热闹归热闹,但总是吵吵闹闹的,有些不习惯。”“你也很好。”逢殃注视着他赤红色的眸子,道。大大咧咧的男子一旦打开了话匣子,那是停不住的。西岭坐在石凳上,坐姿极其不雅,不住地讲着凡间的见闻。逢殃面带微笑,细细听着,时不时应和几句,眼前都是他描绘出的尘世烟云。末了,西岭从怀里掏出两支七彩斑斓的糖人,已经模糊得看不清面貌,献宝道:“我让闹市的小贩照着你和温无的模样,画了个糖人,倒有几分神似——咦?竟然压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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