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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一生。这平稳安静的十四天，好像漫长一生。程瑜微微低头，将手机装进了口袋，走了好一会，才在宽阔寂静的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ldo;去哪里？&rdo;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发问道。&ldo;庆山陵园。&rdo;程瑜看着窗外，声音低而柔，面色平静。&ldo;挺远的呀。&rdo;司机发动车子，嘀咕了一句。程瑜没有说话，依旧看着窗外，城市的下午车水马龙，目之所及都是人，吵闹喧嚣，和那一晚的寂静不一样。她其实回家的当晚就想起了所有事情，可眼看着家里所有人都因为她的失忆松了一口气，便也当做什么都未曾发生过，做了忘记顾祁的程瑜。她少年时期看过一本书，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鸟，名为荆棘鸟，它一生都在高高的天空中昂着头飞翔唱歌，直到遇见最美的荆棘才会一头栽下，用鲜血染红羽毛，奉献生命。她觉得那寓意很美，她是那只鸟，爱情便是那丛荆棘。她是为爱而生的女孩，无论如何，都倔强执拗，追随所爱。可这些年下来，她却觉得自己是鸵鸟。不是那样勇敢到不顾一切，让她羡慕的自由鸟类，而是鸵鸟，遇到事情，便只能埋藏起脑袋，忍耐逃避。车祸的那一瞬，她害怕死亡。她在这世界上有太多东西放不下，她的思琪，她的思源，思琪肚子里尚未出生的小宝宝。她早已经不是当初执拗倔强的女孩，而是一个母亲。女孩总是任性的，母亲却是隐忍的。人常说母爱如水，父爱如山，这些年，她其实做惯了山，矗立在自己孩子的身边，永不倒塌，也不离弃。她甚至感谢顾祁，将这样生还的机会留给了自己。却牺牲了他。死了算一种解脱吗？她不知道，她却清楚的知道，但凡可以选择，她都不愿解脱。在她一意孤行生下思琪的时候，在她生下思源的时候，在她和林凯离婚的时候，在她拒绝顾祁的时候，在她选择秦浩的时候……那些时候，她都是母亲的角色，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永远是孩子。她是一个问心无愧的母亲，可眼下……算得上一个问心无愧的爱人吗？她没有追随他而去，顾祁他，会不会伤心抱怨？程瑜觉得应当不会，车祸前的那一秒，他还抹掉她的眼泪，揉着她的头发，心疼道：&ldo;别哭，我都明白。我这就送你回去。&rdo;他明白，她早已身不由己。他是那个一直很懂她的顾祁哥，一直都是。&ldo;就停在这边上吧。&rdo;距离陵园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程瑜让司机停了车，她下车，在路口的花店里买了一大捧玫瑰，抱着往里走。石阶两边是挺立的青松翠柏，她抱着花，拾级而上，循着电视画面里一些记忆，寻找着顾祁的墓碑。不知道找了多久，总归是找到了，秋风微凉。墓碑上有他的照片。和她在电视画面里看到的那张差不多，他神色温和，笑容很浅，看上去有儒雅气质，又有领导人的严肃沉稳，很有魅力。&ldo;顾祁哥，我来晚了。&rdo;程瑜将手里一大捧玫瑰放在他的墓碑前，娇艳欲滴的一捧花，在金黄的阳光下非常耀眼。她弯腰看着他照片，认真说完，便慢慢蹲下身去。安静地陪着他。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而过，她背靠着墓碑，席地而坐，看着远处的太阳慢慢地往下落。&ldo;我以后都不会来了。&rdo;夕阳西下，她侧身用手指抚摸他的脸，声音轻轻道，&ldo;我可能会慢慢忘了你，不过你不用担心，&rdo;她慢慢笑起来，&ldo;琪琪是个好孩子，等她身子方便了，一定会过来看你，陪你说话。&rdo;墓碑上的顾市长依旧安静，她笑着说完，慢慢站起身来。&ldo;这一生很长，&rdo;她定定看着照片上他的笑容，眼眶微微泛泪，唇角却扬起少年时期那般任性的笑容，低声道，&ldo;原谅我还要慢慢走完。&rdo;所有话都说完，她拍了拍衣角，沿着来路慢慢往回走，走了许久，又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秋风下的墓碑。他的墓碑和其他所有墓碑连成一排，因为边上那捧艳丽的玫瑰，她却能第一眼辨别得出。她看着他，眼眶里的泪水终于落下来，脚下好像生了根。知道是永别，便再也不舍得走。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将她神智唤回。屏幕上显示&ldo;秦浩&rdo;两个字，她怔怔地看了一眼，接通电话往下走，状若寻常道：&ldo;喂？&rdo;&ldo;琪琪说你去超市了？怎么还没回来？&rdo;&ldo;在公园散步，看老人拉二胡忘了时间，&rdo;程瑜边走边道，&ldo;你别担心，我这会才去超市呢。&rdo;&ldo;我过来接你？&rdo;秦浩征询道。&ldo;那等会，&rdo;程瑜微微笑道，&ldo;一会买好了打电话给你。&rdo;&ldo;那行。&rdo;秦浩点头道，&ldo;别忘了。&rdo;&ldo;记性没那么差，知道了。&rdo;程瑜应一声，稍等小会，掐了电话。出去陵园走了一会，她在路口拦了车，报了宋宅附近超市的地址，选着买了些日常所需，打电话让秦浩接了她。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因为楚老爷子在的原因，家里一众人已经吃过饭，程思琪被宋望扶着去休息。躺在床上，听宋望说程瑜到了家，她才算松了一口气。轻声道：&ldo;我下午的时候和我妈看电视，在电视上看见我爸了。&rdo;&ldo;嗯？&rdo;宋望刚洗了澡，黑而短的头发在灯下泛着光，扯了浴巾上床，若有所思道，&ldo;然后呢？&rdo;&ldo;她说前市长看上去挺年轻。&rdo;程思琪苦笑道，&ldo;真的不记得了。&rdo;&ldo;不记得也好。&rdo;宋望一只手摸上她小腹，&ldo;那些事放在心里都是压力，忘了就忘了吧。&rdo;&ldo;我有些难过。&rdo;程思琪靠在他胸膛上，小声道。&ldo;别难过。&rdo;宋望拧了拧她的鼻子，掀开被子耳朵贴上她小腹，&ldo;让我听听儿子们在里面干什么？&rdo;他说话温柔含笑，程思琪忍不住往后面缩了缩，嘀咕道：&ldo;好痒。&rdo;&ldo;哪里痒？&rdo;宋望说着话，一只手不安分地摸起来。&ldo;肚皮痒啊，&rdo;程思琪低头看一眼，目光落到几道妊娠纹上，倏然间委屈起来，撒娇道，&ldo;这才四个多月，肚子好大，快赶上予安七个月的时候了。&rdo;&ldo;一个和三个能比吗？&rdo;宋望摸着她小腹，&ldo;我给你摸摸，摸一会能不能好一些。&rdo;&ldo;嗯。&rdo;程思琪小声应了，宋望便小心翼翼地摸着她的肚皮。其实他也担心，才四个多月这丫头就累成这样，走两步就喘不说，小腿都已经浮肿起来，心疼死他。他想立马将三个小混蛋从她肚子里揪出来。宋望抑郁想着，程思琪突然撑着身子&ldo;啊&rdo;了一声，紧紧蹙眉。&ldo;怎么了？&rdo;宋望倏然间紧张起来，侧起身，拧着眉一脸着急道。&ldo;动了。&rdo;程思琪目瞪口呆地看了一下，半晌，惊喜地轻笑一声，&ldo;你感觉到了没？有个小家伙动了动。&rdo;&ldo;是吗？&rdo;宋望半信半疑道，&ldo;我怎么没感觉到？&rdo;&ldo;第一下动静小嘛，&rdo;程思琪原本昏昏欲睡，此刻疲劳一扫而光，兴奋道，&ldo;就像拉线一样，嘶的一下，有点疼呢。&rdo;&ldo;哪个让你疼？拎出来揍死他。&rdo;宋望又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