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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江山如画(第2页)

没等我细瞅分明,一个魏兵操刀急戳而至,口中大叫:“我要为国家……”其声未落,宗麟走来甩巴掌一掴,将那魏兵撂飞撞墙。宗麟脚步不停,一路扫翻冲近的卒子,走上廊间,推我和有乐往前边避去。赤发如焰的玄氅道士翻檐而下,撩剑疾截去路。

宗麟晃伸袖炮,却咔一下又没打响。穿条纹衫的子从旁拿烟花嗖射,其畔的白衫秀辫女子亦挥剑急削,赤发如焰的玄氅道士发足旁蹬,腾越往上,避开宗麟袖口倏伸之龋宗麟另手抬矛迎搠,赤发如焰的玄氅道士踏矛窜过,不意信照便在后边,横抹一刀,顷即截颈。我瞥见一颗赤发如焰的人头滚落,有乐展扇挡在眼前,催道:“别看别看,赶紧往院后溜走。”

不料后院也有许多乱兵涌入,持枪戟纷搠挡道。长利一边退避一边叫苦:“太多乱兵了,珠子还不快出来扫光他们?”

“你们觉得我有无限能量,是吗?”珠子从信雄耳后转出来嘀咕道,“上吊之前也要先喘口气。”

廊角有个八字眉之人持剑戳倒白衣客,抽出剑刃伸搁于颈旁,冷哂道:“眼看蜀国归降,局势平定在即,你们这些东吴人为什么又要来拱火?”白衣客咯着血仰头道:“不援助蜀汉,难道叫他们投降就好吗?为何下的人一定要顺遂你们意欲……”

八字眉之人割其咽喉,目光沉狠的道:“益州的灾难,就来自于他们没有一个好的统治之人,无非那些被东吴势力操纵的权臣在左右朝政。一班被诸葛家族玩弄的人,火拼的越厉害越惨烈,东吴那边就越高兴。”

“伐蜀之战打到时下,整局棋即将完枰收官。”宗麟望见乱兵肩背旌当中纷现司马家徽,伸矛一指,道。“双方后台老板纷纷亮相了。当然,跟‘成都之变’的真正幕后主脑司马昭相较之下,东吴还不算老板。孙家只是后援,无非想提供有力支持,帮蜀汉也是为了帮自己。只不过司马昭更棋高一着,历来赢在最后的并不都是好人。”

眼见满院厮杀,势已退无可退,白衫秀辫女子忽指旁边,道:“从西翼大屋跳窗出去。”

宗麟持矛殿后,象匕之刃一扫就撂倒一片。穿条纹衫的子连抛二踢脚,往人多处噼啪蹦响。便趁乱兵没敢太过逼近,我们跟随白衫秀辫女子往西厢跑去,宗麟忽有所见,转觑屋中供奉之物,讶然道:“剑杖?据《真诰·卷四·运象篇》记载,镇南将军张系师笑咤而亡,几十年后,其尸如生。屋中供桌上那根是不是历代张师生前所持的剑杖?汉末张道陵便持此物,纵横三山,初创师道,又称正一派,与金元朝代出现的全真派并列为道教两大教派。”

帐后窜出一伙哭丧脸的乌衣媪,乱刀纷戳而至。宗麟抡矛驱之,正要去拿供桌上摆放的古物,八字眉之人突从窗外掠入,挥剑将他逼退,口中冷笑道:“这些都是垃圾,司马公将要厉禁怪力乱神之术,张道陵算什么?世上有几人知他是谁……”哭丧脸的家伙纷声喧嚣:“世人只知司马公乃国之栋梁,谁晓得什么张道陵?”

“历史不只是帝王将相的戏台。”有个秃头汉子破壁而入,兔起鹘落之间,撂翻多个哭丧脸的家伙,双手各拿一椅抡打,将其余乌衣媪逼退回帐后,随即投椅掷去,击飞一个鬼鬼祟祟悄蹑欲袭之人,忿然道。“连张道陵是何许人,你们这帮鼠辈都不晓得,在这里大惊怪。你们简直就是数典忘宗的败类!躲在后面搞鬼有用吗?整算计人,四处捣鬼,骂这个骂那个。表面装得一本正经,其实恶贯满盈。谁不知道你们最坏?世间所有坏蛋里面,你们是垫底的。无论你们把别人得有多差,自己也是最恶劣的那个。你们这帮烂货,就是下所有烂脖中最烂的那棵。”

长利憨望道:“谁呢?”秃头汉子指了指,冷哼道:“阴暗处那班蠢蠢欲动之徒。”

宗麟迳取剑杖自觑,无视八字眉之人挥剑欲阻之势,道:“恶势力及其同伙,从来非蠢即坏。其中的极端之徒,既坏又蠢。只会追慕权势,骨子里贪财好色,见利叛义,属于真正的数典忘祖。”八字眉之人撩剑虽疾,忽感脊寒凛迫,刹势转视,但见信照斜伸单刀悄伺在后,其态虽似闲立,俨如榷浑合化一。

信雄在屋中挂像前愣问:“张道陵是谁呀?”

“道教创始人。”信孝瞥他一眼,闻茄道,“创立道派。师道尊奉张道陵为祖师。统领江南阁皂山、龙虎山、茅山等三大符箓道派。元成宗追封其为留国公、赐一品金印。历代众多名士望族加入师道,例如宁远将军王羲之,祖辈从汉魏之际即信仰五斗米道。张道陵授徒只收五斗米,昔曾炼丹修行于云锦山,此山因而显现出龙虎之形,依此改名为龙虎山。张道陵为师派第一代师,所以在道教中被尊为祖师。唐玄宗加封他为‘太师’,唐僖宗、宋神宗、宋徽宗、宋理宗、元成宗皆以国师奉之,尊崇为真君。他高举‘廉耻’大旗,依此教导信徒。无论信仰如何,后世之人还是勿太不顾廉耻为好。”

“你这些有用吗?”有乐纳闷道,“我曾听珠子嘀咕,她后世之人越来越不要脸了。咱们还是别跟他们多扯,我哥常认为坏胚子无法教化,浪费工夫。尽快杀出一条血路,设法赶去救钟会于乱军之汁…”

“你想帮钟会完成救赎,”珠子嘀咕道,“可是有些救赎需要自我牺牲。”

“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宗麟仰观供桌两旁柱留之字,唯嗟而已。“无论庄子还是易经,皆谓地之道与人之道义相互感通融合。‘人合一’属于中原古代哲学思想,儒、道、释等诸家各有阐述。连‘人合一’那副匾,你们都容不下。”

摇了摇头,从杖内拔出雌雄剑,寒光凌然。众人纷慑而退,宗麟绰剑道:“此器号称太上神兵,传自东汉顺帝年间。张道陵以符箓精淬千日,欲用其诛灭横行蜀地之妖魔鬼怪。看来我今也要大开杀戒,首先须诛蜀人愤恨的庞贼,那个庞会在哪里?自己站出来引颈受戮,省得我四处找……”

有乐不安道:“你啥时没赢大开杀戒’过?赶快掩护我们逃脱,先别操心为关公家报仇了。况且这雌雄剑,我看也未必真有传那样神。昔日刘璋诛戮张鲁满门,攻陷这个道场之时,为何没拿走?可见它未必便是什么宝贝,否则也不会留给你随便过个路就捡到……”

白衫秀辫女子在旁道:“刘璋认为这里的东西不吉利,尤其是此间大屋,先前他封禁了里面的一牵当时据没有看到这根剑杖,不然他连整栋房屋都要烧掉。”有乐听得眼皮乱跳之际,长利憨问于旁:“为什么?”信孝见那穿条纹衫的愣子歪着脑袋往供案下边瞅,便也拿着茄子蹲到供桌边察看,只听那白衣秀辫姑娘低声道:“龛后有很多坛坛罐罐,看见没有?听整间屋的墙壁里皆藏有瓮坛,地下也樱据传张师封印了许多鬼魂在内,就连那根剑杖,也是集魂摄魔之物。刘璋时候饱受张鲁的母亲惊吓,自幼不得安宁。张鲁的母亲偏偏常去他家里走动,折腾鬼神之道,蛊惑其父刘焉,并且张鲁年之时也喜欢整蛊刘璋,结下宿怨不是一两之事。刘璋就这样被他母子吓大……”

“子不语怪力乱神,”因见众兵听得悚然不安,八字眉之人挥剑劈向供桌,冷哼道。“正如司马炎公子所言,鬼神之道,纯属无稽之谈。东吴孙家迷信星气谶纬,迟早要有报应。”

白衫秀辫女子连忙拉开穿条纹衫的愣子,但见供案忽从剑光之下匿藏,信孝往后跌坐,颤着茄子问道:“它隐去哪里了?”有乐取镜自照,从里面瞥见穿条纹衫的愣子在那姑娘身边朝他挤眼睛,有乐收了镜,蹙眉道:“不要一惊一咋,无非有个机括。对吧,一积?”穿条纹衫的愣子咧开嘴笑道:“对,他上前挥剑,踩到那块地板,牵及桌底的机括,供案就沉陷往下了。”白衫秀辫女子讶问:“你怎知道?”

“他们家族有个支系是机括术方面的大师。”有乐摇扇在旁,道。“泷城那个范胜很厉害。席间饮宴,轻易就破解了墨俣‘一夜城’的秘密。秀吉及其竹中军师吹嘘得花乱坠,其实拆穿并不为奇,无非机关术……”

哭丧脸的家伙纷撕对联,喧嚷道:“田续将军得对,这些都是垃圾,留着碍眼。就如外边那块门匾,让‘岱宗’的赤炼真人一剑劈了干净……”秃头汉子哼了一声:“什么赤炼真人,头都没了,倒也落个干净。”拿椅子挥打,接连撂翻数个撕对联的家伙,揪躯抛往窗外,忽见秃孩爬在血泊中,那汉子惊呼跳出,扫开廊间乱兵,抱起孩窜上屋脊。

我望向侧院的屋顶,只见乱兵投矛纷飞,却没沾及那汉子片袂,抱着孩一晃便不见了踪影。宗麟似要拿八字眉之人试剑,珠子转出来嘀咕一声:“先别杀田续……”

“想杀我没这样容易,”八字眉之人作势挥剑砍向供案那边,忽却移袂旁掠,晃刃转撩信照,口中冷哂道,“方士,从我就有光环笼罩,没那么好死。”

信照虽蓄刀势悄伺在畔,却似听到窗后传来蛙鸣,忍不住转头而望。宗麟提醒未及:“别又分心……”八字眉之人一剑急斫,削至信照颈背。信照一惊转神,挥刀挡格剑削之势,八字眉之人另手打出袖锤,荡甩飞链捶击,信照所持之刀弯折,一时震躯难定,跌步后退,懵问:“什么光环?”

八字眉之人剑锤交加,正欲进击,眼前突然光焰喷溅。穿条纹衫的愣子拿着烟花连连朝他脸上绽烁炽芒射去,八字眉之人踉跄后退,撞出门外。穿条纹衫的愣子另手掏出鞭炮点燃,投去乱兵脚下,噼啪炸响。宗麟持矛扫击,象匕之刃锐不可当,乱兵挤进屋内便遭刮躯残裂,慌惟退避门外。

白衫秀辫女子趁机领着我们跳窗而出,信雄也跟随纵身跨越,却发一声嫩叫,绊栽在窗外。我忙转返,正要拉他起来,屋脊倏发沉陷之声,霎随瓦砾塌落,数道黑影如从降,激撒锋刃临头摧覆,有语疾喝:“泰山压顶,风雷岱岳!”

长利回身欲护信雄不及,眼前袍影荡旋,他抬足踢去,没等踹着,先挨一脚,撩在裆下。长利叫苦而倒:“唉呀,我次奥……”

有乐转头望见数个道冠黑氅之人纵落屋中,不由怔望讶然:“咦?”一个白须黑衣道士欺近,拂袖将他搧开,掼躯撞去窗边,随即出爪如钩,攫向长利肩后之匣,沉哼道:“蜀宫秘藏之物原来是被一帮蟊贼偷拿到手。你们知道太多了,都别想活着离开……”

珠子蓦从后边转出来,猝朝白须黑衣道士额头疾发微芒,击穿两边太阳穴。白须黑衣道士溅血而倒,长利忙爬向有乐那边,两相愕觑称奇:“为什么我们好象经历过这些类似情形?”

信照随手拾起地上一口单刀,疾走了个“之”形,迅即掠刃抹杀两名玄袍道士。刚掩护有乐和长利穿窗窜出,跃过廊栏,又有三个黑氅道士追袭而至。柱后闪出一个黑须道士,甩袖发出六道银链飞爪,将信照驱开。我见另外三个黑氅道士围着有乐和长利,便扬手欲发拳谶,不料腕脉一紧,忽遭抓扣。转面看见那垂眉塌鼻的老叟踉跄趋至,冷不防扭臂反拧腰后,把我揪住,擤涕道:“世人爱扯什么道德绑架没意义。不论好坏,能有本事赢在最后,就是强者。”

我见他捏了一把鼻涕,粘垂指间,晃悠悠地往我脸颊揩抹而近,不由惊道:“你别往我脸上搽过来……”那垂眉塌鼻的老叟不顾我惊恐挣扎,硬要把浓涕往我身上搽拭,口中哂然道:“胜者即是强人,从来便可为所欲为。规则不由你定,弱势之辈没资格话,我想拿你怎样就怎样……”话未及毕,有物忽击他脸上,仰啪一声猝击鼻破溅涕。

我摆头忙避,只见一幅飞展之轴飒然拢回亭内。妆容精致之人在草亭下收卷道:“没人想沾你的鼻涕,何必强人所难?”

“你们甘愿追随诸葛靓,”那垂眉塌鼻的老叟仰脸而立,复又陷入白衣剑士围伺之中,鼻血淌流,兀自桀然道,“跟着这等丧家之犬,不与我们相向而行,能有什么好结果?”

宗麟从柱后伸矛戳他腰眼,低哼道:“世人为什么一定要跟你相向而行?”我趁那垂眉塌鼻的老叟吃痛转顾,忙使记忆里僧景虎所授手法,挣腕反撩得脱。垂眉塌鼻的老叟探爪复欲再攫,宗麟又戳一下,微哂道:“逞强霸道也要看实力到底配不配,不妨先瞧清楚自己所临形势实属何样困境,你已是穷途末路。不动则已,一动就死!”

垂眉塌鼻的老叟抡掌拍翻旁边持剑进击的白衣人,桀然道:“防止战争的唯一办法就是你们停止反抗。世事如棋,谁也下不赢司马相国。你们跟着东吴势力跑来鼓劲蹿火没有用,孙权那些后代也跟刘禅一样扶不起。韩非子有句格言:国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这肯定不符合历史正义,但这就是人间这片黑暗丛林的残酷现实。”甩涕而去,啪一声飞沾廊柱,浓溅开来,将宗麟逼退不迭。我正要溜避,垂眉塌鼻的老叟探手揪住衣领,又拽我回他身前,在我惊觑的眼眸前擤涕道:“不要惊慌,只是鼻涕而已。人生要豁达,没必要计较。你若还想挣扎,就是执意延续咱俩的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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