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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上次在楼梯里的匆匆一面,其实正儿八经算起来,两人也有三个月没见。
这样的时间其实不足以去改变一个人,但或多或少两人瞧彼此的眼神里透着一丝生疏和试探。陈路周要说变化很大,也没有,但要说一点都没变,也不是。
他眼风依旧正,那眼皮和亲过好几回的嘴角也依旧很单薄,徐栀那时候就奇怪,陈路周嘴唇明明那么薄,为什么亲起来却很软。不过眉眼轮廓照样英俊清晰,只是身上的疏冷感比从前更重,看起来却比从前更沉稳坚定一些,好像一只没有舵手的孤舟在海面漂泊数日后终于悄无声息地靠岸了。
但不笑的时候,那股不好糊弄的冷淡劲立马就又出来了。
食堂人很多,来来往往。但因为占地面积太大,所以夹杂的各种声响在空旷的餐厅里显得很细碎,耳边充斥着都是乒乒乓乓扔餐盘的声音,徐栀凝视他很久,陈路周也静静看着她,那眼神依旧锐利,只是比从前更具侵占性。
他想了很多开场白,每句话都在嘴边生涩地滚过好几圈,他当时嘴里还嚼着一颗糖,混混地含着,就那么坐在人声嘈杂、四周目光交错的食堂里,看着对面那个人,最后还是忍下胸腔里的那股令人头皮发麻的酸涩劲,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怎么来的,来的过程到底经历了多少,都没必要让她知道了。
陈路周下巴点了点她面前的猪脚饭,笑着问:“猪脚饭好吃吗?”
一如帮她填志愿那晚,陈路周不肯给她看,小里小气地拿了条毯子盖在腿上,徐栀故意挑衅地说,猪脚饭好吃吗?意思是,我眼睛这么尖,真要看的话,那天下午我就看了。
重逢拿这句话甩她,多少有点勾她回忆的意思。
但徐栀一直没说话,就那么坐在那儿,一个劲地死死盯着他,李科当时就觉得,也就陈路周能那么坦然自若地接受着对面的严刑拷打,徐栀眼神里那股尖锐直白的狠劲,他都看得心肝发颤,忍不住开始回想自己以前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
六岁砸人家玻璃窗,十岁跟人去偷瓜,被大爷追着打,十六岁好像狠狠伤了一个女孩子的心……
但好在陈路周坦荡,六岁没砸过人家玻璃窗,十岁没偷过瓜,十六岁也没有伤过女孩子的心,女孩子正儿八经也就招惹了那么一个,现在坐在他面前,好像也快哭了。
“不认识我了?”他低声。
徐栀平静地回了句,“你跟陈路周什么关系?”
陈路周想了想,看着她说:“他弟弟吧,陈三周?”
餐厅偌大空荡,徐栀却觉得空气不畅,饭没吃两口,直接撂下筷子,准备走了,对陈路周淡声说:“行,那咱俩以后保持距离,毕竟你哥人现在应该在利物浦。”
也是那个晚上,徐栀说我也不一定去北京啊,万一a大没录取我,我可能会去上海,反正到时候也不告诉你在哪,你也别告诉我你出国去哪。
之后两人都刻意不提这个事儿,所以从她嘴里说出来利物浦感觉很微妙,陈路周以为她真的不会问他去哪里留学,所以还是没忍住问了朱仰起是吗?
“徐栀,我——”
话音未落,旁边突然插入一道清亮的男声,带着熟悉地催促,“徐栀,吃完了吗?马上开会了。”
徐栀没有再看陈路周,端着盘子直接站起来了,那男生个子很高,看不太清脸,站在餐盘清理处等她。
李科看了眼陈路周,把手上的咖啡喝完了才跟他说,“你是不知道,开学头一个学校有多热闹,有个学长有阵子风雨无阻每天八点在寝室楼下给她送早餐,你猜徐栀跟人说什么?”
“说什么?”陈路周看着两人下楼的背影,慢悠悠地把嘴里的糖咬碎了。
“她说,学长,你这个点送,我已经吃过了,学长就好奇问了句,你几点吃早饭?她说,四点。学长回来就跟室友说了,这姑娘不厚道,但凡说个六点都不会觉得被人拒绝得这么彻底,谁大学还四点起啊。”
难怪追不到,这就放弃了。
陈路周笑了下,转头看着李科说,“她真的四点起。”
他俩打耳洞那天,在雨棚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两人还讨论过高三的作息。徐栀说自己十一点睡四点起坚持了一年多。她说得云淡风轻,只有经历过高考的人才知道这有多难。
李科一愣,“真的啊?你怎么知道?”
二食堂三楼人越来越多,餐盘乒乒乓乓的声音没停过,陈路周心里一阵阵发紧,他以为自己是堵得慌,后来才知道是心疼,低着头将刚办下来的校园卡膜给撕掉,露出崭新的那面,看着上面那张青涩的照片,因为没赶上开学,照片用的还是他高一时的入学照,那时候眉眼都还有点没长开,像被剥了皮的葱根,又白又稚嫩。
陈路周叹了口气,懒洋洋说:“你以为黑马那么好当啊,当黑马很累的,睿军是普高啊,这么多年上过几个名牌大学?211都没几个吧?那学校这么多年也就出过她一个,没点定力真不一定能考到这里,李科,你大概不知道,我有多佩服她,咱俩的成绩是市一中卷出来的,是在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环境里,所有人都能预料到的结果,可她不一样,她的出现给了很多人一个希望。你不觉得很酷吗?比咱俩酷多了。”
李科闻言一怔,确实,在星空下唱歌的人只是锦上添花,在烂泥里摸爬滚打的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星星,徐栀很难得,他也不由地反思起来,“这么说,我最近是有些懈怠了,昨晚两点就睡了,八点才起来去上课。”
陈路周再次叹气,“那我更惨,我还旷了一个月的课。”说完,他把手机和校园卡放回兜里,然后,状似无意地,随口问了句,“追她的人很多么?”
“反正不少,刚入学那阵新鲜感作祟比较多吧,我好几回路上碰见她都被人堵着要微信号,现在消停多了,可能大家都知道她不好追,连江余都没追到,基本上也没什么人上去自讨苦吃了。”
陈路周挑了下眉,嘴里的糖已经化了,很腻,问:“就刚那男的?”
李科点点头。
两人站起来打算回宿舍,陈路周连脸都没看清,冷不丁说:“还行,挺帅的。”
李科:“得了吧你,酸了吧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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