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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家没出息,让东家看了笑话。”曹家媳妇轻拭泪痕,面带感激,“家翁都与奴家说了,东家菩萨心肠,救苦救难,这孩子遇着您是前世的造化。”
胥姜摇头笑了笑,“都是缘分。”
“是呀,缘分。”曹家媳妇含泪轻道,“此番际遇既是他与东家的缘分,亦是曹家与他的缘分,是以东家不必介怀,因着这也是奴家的心愿。”
胥姜心中叹息,不再多言,与她携手进了院。
曹宅是京城常见的两进院子,坐北朝南,通透宽敞,院内疏落有致,干净整齐,墙角还植有瓜枣柿蔬,红绿交杂,十分喜人,足见主人家打理得很用心。
曹家人分居内院左右,陆稹的房间在右侧,紧挨着曹大力夫妇的卧房。曹家父子将人抬进屋轻放到榻上,两名女眷赶紧围上去仔细观瞧,见孩子一身青青紫紫,那伤腿又肿胀难堪,心都要疼死了。
“疼吗?孩子。可怜见的,吃了不少苦吧。”
陆稹看了站在众人身后的胥姜一眼,冲曹大娘笑了笑,“奶奶,不疼了。”
曹大娘听这一声“奶奶”一颗心又酸又软,连忙把人搂进怀里,怜爱不已。曹家媳妇坐到了榻沿上,拉起陆稹的手不住的抚摸,慈爱之心不言而喻。陆稹对着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怎样称呼,一时涨红了脸。
曹家媳妇见状,轻声哄道:“唤我庄姨便好。”
陆稹实际瞧出了眼前人的身份,可要他一时改口认娘,却也为难,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松了口气,软软的叫了一声“庄姨。”
庄氏闻言摸了摸他的头,温柔的笑了。
胥姜见屋内气氛和乐,心头那点担忧彻底放下了,又见时辰已不早,便辞别一家子,牵着驴往县衙去了。
一场秋雨过后,日头虽亮堂,过毛风却吹得人发冷,驴子被吹得打了个响鼻,胥姜不禁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衫,一人一驴顶着冷风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才来到县衙。县衙设立在皇城外的光德坊,邻接西市,想是为了方便衙卫出行公干,也有利于同皇城内各司互通。胥姜将驴系在府衙旁边的柳树下,拜了守卫,借取房契与户籍为由,从侧门进了文书房。
怪到也是,今日衙门竟冷清得很,休说上门办事的百姓没几个,连处理文书的主簿与主笔也见不着第二人,仅有一个瘦巴巴的主簿守着文书房,捉着一只紫竹狼毫心不在焉的批阅公文。见胥姜进来,他整了整精神,压着嗓子用一副天塌不惊表情与她对了眼,“妇人因何而来?”
胥姜先作了一礼,从怀里取出一块刻有编号的木牌恭敬递上,“小女永和坊胥姜,前来请取地契与户籍,有劳大人了。”
主簿接过木牌,核证后起身走到身后架子前,准确无误的从一堆文契中抽出属于胥姜的那一份。他仔细翻验地契与户籍所标注户主之名讳、特征,确认无误后将其递给了胥姜。
“新户一年后重新审籍造册,此后三年一更,切莫误时,逾期一月罚钱一贯,逾期三月销去户籍,听明白了?”
胥姜接过地契与户籍后拜道:“多谢大人,小女省得。”
主簿办完事便想将人打发走,“衙门重地,不得久留,若无他事,便速去吧。”说完,他有些焦灼的朝门外瞧了一眼,又满腹心事的坐下了。
胥家却仍立在原地,“大人,小女还有一事禀告。”
“何事?”主簿抬眼瞪她,语气颇为不耐。那被拐子拐卖的孩子还未寻到,整个衙门都提心吊胆,生怕再被御史台捉住错处,连县老爷都亲自带人去找了,却始终没有音讯,也不知是不是被昨夜一场冷雨给浇死在哪个角落了。一想到京兆府尹那张冷脸,主簿心头就犯怵,偏巧遇上这没眼力见的小女子,引得他无端火起,没见他正烦着吗,现下来裹哪门子的乱?
他正要将人赶走,堂前那女子却已经开口呈禀:“大人,昨夜小女偶遇一小儿倒在小女书肆前,小女怜他年弱伤重又时逢大雨,便擅自将他容留。今晨他醒来,询问之下,才知这孩子是由府衙出走,小女自知此事干系重大,不敢私瞒,特来禀告。”
“什么?”主簿闻言,拍案而起,惊道:“人在你那儿?。”
“回大人,孩子伤重又淋了雨,昨夜持发高热,好在大夫妙手回春,今早人已转醒,此刻正于民女相熟一匠人家休养,就在寿康坊。”
主簿以防万一,怕认错了人,又问道:“那孩子姓甚名谁?年岁几何?身量几何?有何特征?”
胥姜一一答来,“孩子姓陆名禛,瞧着七八岁的年纪,身量瘦小,左腿被拐子打折,不良于行。”
主簿闻言哪还坐得住,连忙三步做俩的奔到门前,冲衙内留守的衙役喊道:“来呀,差二人同这位娘子去寿康坊找人,再派人去通报老爷,说孩子找到了!”
一时间鸡飞狗跳,两名衙役听命急匆匆赶来,胥姜却不疾不徐的对主簿道:“大人莫急,小女还有一事要求告大人。”
主簿厉色道:“快说,别耽搁了要事。”
“大人,陆禛脚伤沉重,断骨处反复移位,今日请了大夫诊治,却得医嘱百日内不敢擅动一二,否则永留后患。”胥姜恳切道:“想这孩子双亲并丧,宗祠尽散,因无依无靠而受人拐卖欺凌,差点横死街头,好在他年纪虽小,却心性坚韧,历尽艰险,到底是挺过来了。大人主理全县籍册,应知稚子虽幼,却是在籍良民,若就此落下不治之根,便白白毁了一生,还望大人垂怜,谨遵医嘱,暂容他于匠人处休养。”说着便朝他跪地一拜,“小女在此代陆禛跪谢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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