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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屋子里母女间的拉锯战终于停了下来。桂嬷嬷沙哑着嗓子道：&ldo;你还敢不敢？&rdo;桂圆好一歇才颤抖地&ldo;呵……&rdo;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哭道：&ldo;我不敢了的。娘，我不想和你分开啊……你还得和姑娘说说……不要赶我出去。&rdo;桂嬷嬷沉默片刻，冷冰冰地道：&ldo;我自不会和你分开，你不能留在姑娘身边，我也没脸呆下去的，我活到今日，也只有这张脸而已，还是在姑娘和太太面前。&rdo;林谨容收回目光，就在窗边贴着墙壁站定了，抬头一动不动地看着院子里那株茂盛的老榆树。老榆树枝繁叶茂，青翠欲滴，在离她最近的那根树枝的叶稍上，停了一只粉蝶，粉蝶的头正对着她，仿佛在和她对视。林谨容微微蹙了眉头，好像，如果再不把桂圆的事情明确下来，她和桂嬷嬷之间的情分大概还等不到她长大就会被磨淡了吧？她是吃桂嬷嬷的奶长大的，桂嬷嬷的奶只够一个人吃，所以桂圆是吃米糊长大的。她做过娘，很清楚，亲骨ròu和奶大的孩子之间的区别，就算是中间还有一层依存的主仆关系，也无法代替和改变。院子门一声轻响，荔枝和豆儿手里抱着一叠衣料笑嘻嘻地走了进来，一时看到了站在窗边一动不动的林谨容，二人的表情都有些呆滞。林谨容若无其事地朝她们一笑，沿着来路走了回去。这样一来，屋里被声响惊动的母女二人在发现了荔枝和豆儿之后，接着也发现了林谨容的背影。桂圆吓得脸色惨白，猛地去推桂嬷嬷：&ldo;娘，娘，快去求姑娘&rdo;从胭脂事件后林谨容就越发疏远了她，她心里有鬼，轻易也不敢往林谨容跟前凑，这样一来，许多本是她份内的事都是荔枝来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也给苗丫抢去做了，渐渐的，她就成了无关紧要的人。她原本担忧林谨容会把苗丫带回来顶替她的位置，结果苗丫倒是真想来，林谨容却毫不犹豫地回绝了，理由是苗丫不合适。她暗自庆幸一回，鼓足勇气试图重新讨好林谨容，结果林谨容也不骂她，也不说她，照旧的不安排她做事情，她这才真正害怕起来。当时在庄子里不好打发人，不好添补人，可回到林府就不一样了，无数的人等着填补她的位置，但她不想去做闻到ròu香就淌口水的粗使丫头桂嬷嬷恶狠狠地瞪了桂圆一眼，一张脸涨得通红，犹豫挣扎良久，终是走回桌边坐下来流泪，她到底张不得这个口。桂圆无奈，只得捂着脸嘤嘤地哭泣起来。荔枝打发豆儿看好门，独自抱了那叠衣料走进屋里去，但见林谨容正跪坐在窗前的坐榻上仔细打量面前的绣品，听见声音，头也不抬地道：&ldo;荔枝，你觉得这枕屏该用什么木料做屏架比较好？&rdo;不等荔枝回答，又道：&ldo;我记得母亲藏有一截沉香木，虽然不大，但应该够做了。沉香香气入脾、清神理气、补五脏、止咳化痰、暖胃温脾、通气定痛，最是适合舅母用。晚上我就和母亲说，想来她也不会舍不得。&rdo;她这样没事儿似地说着家常话，倒叫荔枝不知该怎么接口，沉默了一会儿方道：&ldo;沉香木是挺好的，也配这个。想必舅太太一定会很高兴。&rdo;随即把那叠衣料往桌上放了，请林谨容过去看：&ldo;姑娘，您刚睡着，大太太屋里的石榴就过来，说是您份例里的春装、夏装都没做，请您过去挑挑衣料，索性都做成夏装。听说您睡下了，便让奴婢过去拿了这些样子来给您挑，您瞧瞧可有喜欢的？花色都挺不错的。&rdo;林家姑娘公中的份例是一人一季两套新衣，遇到大事大节又另做。这样一来，林谨容就可以做四套衣裙。荔枝有着普通女孩子都有的热爱漂亮首饰和衣裙的爱好，就算是不是给自己选，也很高兴。&ldo;正好我长高了，从前的衣裙都有些小啦。&rdo;林谨容将绣品收好，走到桌边去挑衣料。周氏此番虽然战胜，心中却憋了一口恶气。于是铁了心拿罗氏贡献的几千两银子来做人情，既然家贼难防，防来防去都是别人占便宜，还不如大家都沾光，尚得一个好字。故而，今年的衣料和往年相比明显高了一个档次不止，不单花色新，质感也极好，林谨容挑着挑着，突然有些感慨。那一年，家中照旧发生了同样的事情，但衣料到了她这里的时候，都是姐妹们挑剩了的，哪儿有现在这样的光鲜？更不要说是错过做新衣再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