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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忠旗在恢复神智后,那种胆小也回来了,特别是塔克潭消失之后,怕死的感觉又回到他的身上。
“我要先保着命。”张忠旗对自己低声道。正蓝旗乌真超哈刚刚从旧编制改来,采用的是与登州方阵的伴随火枪兵一样的后退装弹战术,前排射击完后退回后阵装弹,为了留出退后的空间,他们的阵列相对稀疏,为了增加射击的强度,他们每次射击是两排一同齐射。
张忠旗希望尽快打完第一枪,然后便可以躲到后排,那里更加安全。
此时张忠旗的旗队长走到前面,对着队列大声嚎叫,让他们不准开枪,只有听到齐射号令才准射击。
登州镇大阵很快走到了百步,他们的散兵进入七十步,散兵们对着后金队列连连开火,正蓝旗中弹的人越来越多,张忠旗的眼角就能看到有近十人仆倒在阵前挣扎,那种白白挨枪的危险感觉让张忠旗全身发麻。
一些后金马甲穿过拥挤的乌真超哈,往对面的散兵冲去,用弓箭与散兵对战,那些散兵并不畏惧,他们在竹哨指挥下开始五六人的齐射。
有了这些马甲的掩护,乌镇超哈的队列稳固了一些,此时他们对面的红色登州人墙在鼓点和笛声中进入了八十步。
一声海螺号响起,旗队长大声喝道:“举枪!”……
唐玮踩着鼓点,如同一具受鼓点遥控的机械般走在队伍中,前方的散兵互相狗斗着,后金残余的甲兵在大阵面前边战边退,有那些登州散兵的不断射击,后金兵安稳拉弓射箭的机会不多,面对着滚滚而来的登州大阵,他们不得不一退再退。
唐玮斜端着手中的燧发枪,枪头的刺刀散发着寒光,对面的后金兵号令连连,能看得到他们正在举枪,唐玮经历过钟老四无数次的严格训练,他能估计出距离大概在七十步左右,或许马上就要停止了。
但鼓点没有停止,队列继续前进着,对面一声喇叭响,后金阵列上爆开无数白烟,密集的火光闪动,齐射的声响震耳欲聋。
唐玮全身发麻之中,登州阵线上一片惨叫,数十名登州士兵仆倒在地,爆响的枪声余声散去时,唐玮才从麻木的状态中恢复过来,鼓点和铜笛还在鸣响,他依然在呆板的前进,被训练无数次的步幅也没有差错。
唐玮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腿在正常迈动,身上也没有疼痛感,他确定自己活过了这一轮,但他的眼角看到右边有一处空出来,后面一名士兵正在补上,不知是谁被打死了。
前方的散兵们在这一轮中被击中数人,连后金甲兵也死了两个,甲兵纷纷停止狗斗,往后金的阵列逃回。
登州的散兵却没有逃跑,他们用火枪零散的还击着,对面的后金队列淹没在一片烟雾中,齐射后会有小小的混乱,利用这个机会齐射更能打击敌人的士气,但鼓点依然在响着。
右边的谢飞低声道:“为什么还不停。”
唐玮说不出来话,左边的黄善也同样如此,唐玮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话音未落,对面的后金阵线又是一声喇叭,唐玮赶紧闭上眼睛,又一轮齐射到来了,阵列前方行走的连长身体一抖倒下了,唐玮**一阵尿意,裤裆中一股热流烫过……
索尼不顾炮弹的威胁,直接站到马上,望着前进中的登州军,低头对李九成问,“已过了七十步,他们为何不还击?”
李九成胸有成竹道:“回郡王话,定是在五十步停下,然后与我军对射。”
索尼点点头,两人对话见,登州军已经进到六十步,后金军进行了第二轮齐射,依稀可见登州镇第一排不断有人倒下,马上又被后面的人填上,给阿济格的感觉是乌真超哈的射击几乎没起作用,但李九成既然这样说,看来登州军很快要停下,下一轮对射乌真超哈恐怕会损失惨重,但登州镇的损失也会很惨重。
索尼估计双方对射会持续一段时间,便转头对身后的巴牙喇壮大道“告知巴牙喇章京,若中军取胜,请全力击破其左翼,然后驱逐敌军溃退,之后侧击镶蓝旗对面之敌。”……
烟雾弥漫的后金阵线上,第三轮齐射到来,但远远不如第一轮齐射的威力,由于正蓝旗需要后退装弹,队列变换中引起混乱,射击变得零散,持续的时间也更长。
乒乒乓乓的火枪声中,登州阵线上不断有士兵倒下,现在他们已经接近到后金兵五十步,停止前进的号音还未传来。
此时前方又是几点伴着巨响的火光闪现,是后金军在射击,唐玮心中一紧,头顶发麻,还不及求神拜佛,便听“当”一声,随即身旁的谢飞惨叫着向前仆倒,几点血珠溅到唐玮脸上。
“谢……”
唐玮只喊出半句,谢飞地面上的身影就被队列抛在身后,第二小队的吴墨补上来,替代了谢飞的位置。
所有士兵目不斜视继续前进,唐玮脸上淌过两行泪水,对他来说,这个陪他一起入宣传队,一起当戏鞑子,又一起陪他入伍的兄弟,是比亲人还亲的人。
唐玮抬起头,关大弟的背影出现在原本连长的位置,他拿着一根旗枪,用标准的步幅坚定的往前走着,面前后金阵列就在四十余步之外的烟雾之中,里面还有零星的火焰闪动着,唐玮咬牙切齿,变得面目狰狞……
登州军已经走了四十余步,登州军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他们在漫长的战列上汹涌而来,在他们的巨大威逼下,后金队列已经混乱,喊声枪声响成一片,弥漫着呛人的白烟,视野不清,号令无法听清,后金军的基层指挥已经接近瘫痪。无法进行齐射,线列上响着杂乱的枪声,将一团团白烟喷出,前方的视野愈加模糊。
张忠旗此时拿着仿山东镇的燧发滑膛枪,颤抖着打开药壶盖,向火门倒入引火药,火枪下一具尸体,头朝西倒在地上,这个指挥张忠旗的旗队长适才被一发登州散兵的射击轰烂了脑袋,他双眼圆睁,脑后一个大洞,流出一滩红白相间的液体,已快到张忠旗的脚边。张忠旗装填引火药时,视线刚好对着这具尸体,这造成他比平时的装填慢了很多,倒了几次才发觉壶盖没取下。
对面鼓乐喧天,登州军每次整齐踏步的声音就让张忠旗心口一跳,这样的声音背景中,又夹杂着身边射击声、受伤士兵的惨叫声、军官叫骂声,还有呛人的硝烟味,这些从来没有真正体验过的东西让他极度紧张。
他一边装弹,一边偷眼看着前面,第三轮齐射后原本他就应该变成第一排,但张忠旗利用队列中的混乱躲回了第三排,正在庆幸时,身后的一名真夷吼叫连连,挥刀砍死身旁一个捅断了木捅条的汉兵,鲜血向前喷洒到张忠旗的身上。
张忠旗一个哆嗦,此时正好前方有人要退回,他赶紧上前一步到了第二排,离开了那个危险的真夷,他从前排的间隙中透过烟雾往前一看,红色的浪潮伴随着鼓点汹涌而来,张忠旗发了一下呆后,哆嗦着继续装弹,但却怎么也完成不了……
进入三十步,金声仍未传来,登州军阵列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沉默的前进,后金阵线上的射击已经完全混乱,他们预先装填的第一波弹药发射后,便只有零星的射击。
但随着距离接近,这些零散的射击也变得很准确,越靠近后金军战线,登州军伤亡者渐多,前排死伤超过四百人,战列前进后,身后留下一地伤亡官兵,白衣的救护队抬着担架往来穿梭,时有重伤者边爬边大声哀嚎,呼唤救护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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