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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了。”龙深忽然出声。在场有知道他身份的,也有不认识他的,但他一开口,所有人都不知不觉停住话语,转头看他。龙深道:“仿造阵法的话,石碑需要重新定制,刻录符文,灵器来回运输也需要时间,这里的魔气随时都会突破封印,时间上来不及。”他的话不无道理,谁也不知道魔气什么时候会反扑,众人无言以对。辛掌门道:“其实最关键,还在于镇守阵眼的灵器,现在阵眼的石碑已碎,唯有用新的灵器取代,令其吸收魔气,弥补缺口,再用封印封住,只是……”只是这种能够吸收魔气的灵器并不好找,而且如果灵器失效,或者后期失控,等于苦心布置的一切又得推翻重来,非常棘手。众人冥思苦想之时,便听见龙深道:“我来。”何遇大惊:“老大!”龙深平静道:“上次在日本与音羽鸠彦交手的时候,我被魔气入侵,进入这里之后,内外魔气震荡呼应,症状也加深了,但我现在还能主导自己的身体,我想试试吸收更多的魔气,看能不能以毒攻毒,利用它们消灭体内原本的魔气,在灵器取来之前,为你们争取更多的时间。”“不行!”宋志存断然否决,“绝对不能冒这种危险,万一你被魔气完全控制了怎么办!”他对上龙深浅淡宁静得如同一泓湖面的眼睛,顿时说不出话。因为龙深道:“那就杀了我。”……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足以让普通人精疲力尽,不过冬至心有牵挂,倒也并不觉得如何疲惫。只是刚下飞机没多久,他就接到了来自何遇的电话。“小冬至,你赶紧劝劝老大!”何遇咋咋乎乎,语气焦急,“他要牺牲自己去镇守阵眼,我怎么劝他都不听!”冬至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牺牲自己是什么意思?”“就是——”电话那头,鱼不悔抢过电话。“你先冷静下,我来说。”他对何遇说道,又把电话放在耳边。“冬至你好,是我,鱼不悔,我是龙深的师弟。”他的语气明显比何遇镇定很多,但冬至刚才被何遇突如其来的一席话弄懵了。鱼不悔知道冬至在听,便将事情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下。“现在缺口很难直接封印,只能用新的办法去封印,但灵器来回与石碑重新布置仿造,都需要时间,师兄想要牺牲自己,为我们争取时间,但我们觉得这样危险性太大,不希望他去冒险,但你也知道,他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阻止,除了你。”冬至定了定神,正想说话,那边传来一阵旁人说话的动静,他隐约听见龙深的声音,不由道:“师父?师父?”“是我。”龙深果然接过电话,稳稳回道。“师父,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冬至力持镇定。“是。”龙深的语气没有半分改变,仿佛需要去冒险的人不是他。“我与音羽交手的时候,被魔气入侵,现在冒险,反而胜算更大。”“我马上去找你!”冬至想也不想就道。他根本顾不上多想,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办法,就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话,因为在他潜意识里,哪怕再危险的境地,只要与龙深待在一处,似乎就能迎刃而解。退一万步,就算是死,也能多一个人共同面对。假如连死亡都不怕,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畏惧呢?龙深却道:“你不要来。”冬至急急道:“我……”“你不要来。”龙深又重复了一遍,放缓语气,“我知道你不怕死,也知道你想和我一起,我也想你了。”他说“我也想你”的时候,语气尤其柔和,听得冬至眼眶一红。龙深:“但你过来,于事无补,也帮不上任何忙,你应该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让你去找我抽屉里的那本笔记,那里面有关于魔气的记载,可以帮我脱离困境,你还记得吗?”“我记得。”冬至深吸口气,强压下眼中的泪意,“但如果里面真有办法,为什么你不直接采用,还要我去找程洄翻译?”龙深:“因为那个办法,是我去日本之前,宗老口述,由我记录的,十分繁复,我现在魔气入体,说出来的话,未必出于本心,连我也不敢相信我自己,只有记在纸上的,才是最真实可信的。现在我无法试验宗老的办法,所以只能靠你了。”冬至郑重道:“你等我,你多坚持几天,一定要等我,我会找到办法的。”龙深:“好,我等你。”自从魔气入体以来,他似乎越来越善感,面对冬至时,心情的波动也越发明显。挂上电话,他迎上何遇和鱼不悔两人担忧的目光。鱼不悔不赞同道:“你在骗他?”何遇的反应更大一些:“老大,你怎么能这样,小冬至知道之后会气死的,你别看他性子随和好说话,如果知道你在骗他拖延时间,一定会跑过来跟你同归于尽的!”龙深摇摇头:“我没有骗他。”何遇明显不信,他半蹲下来,一字一句道:“老大,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愚蠢的凡人,以前在二组,都是你罩着我们,我们闯了祸,也有你帮我们兜着,如果你不在了,以看潮生那个性格,哪个组敢收留他啊,没了你的二组,那还叫二组吗!就算上头再派人来接管,我也不会承认的!就算为了我们,为了小冬至,你别去做什么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傻事好不好,接连没了车局和宗老,还不够吗?!”冬至已经跟程洄联系上,对方听说了事情之后,也答应马上启程来京城帮忙,但就算他立马下山,坐当天的车和飞机赶来京城,这中间起码也需要大半天的时间。张嵩伤势未愈,需要休养,其余的人,刘清波他们商量之后,都决定放弃休息,直接赶往昆仑山,柳四则留下来协助冬至。至于章鱼梅卡,众人一时顾不上安顿它,只能让它先留在总局,由看潮生带着他,但冬至担心两个心智不成熟的妖怪闹出什么事来,就让钟余一多看着他们点。匆忙交代好重要的事情,冬至一刻未停,直奔龙深的办公室,他拿着从看潮生那里要来的钥匙开门,在办公桌左边帐篷之内,龙深盘腿而坐,对何遇与鱼不悔道:“我快控制不住体内的魔气了。”何遇微微一震,难以置信:“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在他心目中,不,是几乎在所有人心目中,龙深是无所不能的,从来不需要别人担心,何遇知道他的真身,知道他是半仙之体,知道放眼特管局,即使车白年龄比他大,来头也很大,人人都尊称一声车局,但真正打起来,龙深未必就会落于下风。正因为这个男人如此强大,永远是二组所有人坚实有力的支持,大家敬佩爱戴龙深,也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却有意无意忘记了,龙深其实也不是神,连宗玲都倒下了,龙深又怎么会没有弱点,不会受伤?龙深点点头,看向他与鱼不悔忧心忡忡的神情。“这里的魔气非常浓郁,也许你们有罡气护体,还未有太大感觉,但我体内本来就有残余魔气,两者互为牵引,导致魔气对我的影响比任何时候和地点都要大。”鱼不悔:“那如果离开这里呢?”龙深摇首:“宗老和车局都殉职了,现在他们结下的封印,你们也看见了,根本无法彻底遏制魔气,一旦魔气冲破封印,我在这里,或在外面,又有什么区别?除了我,现在没有人能够替代原先镇守阵眼的凤凰,就算何遇提出的那个办法,也只不过是在赌。”鱼不悔无法反驳。龙深道:“如果赌赢了,自然万事大吉,如果输了,冬至,你们,外面的人,和更多的人,都不得不作出牺牲,但我不想看见这种事情发生,我希望冬至能好好活着,不愿让他过来陪我赴一场豪赌,器灵妖物寿命漫长,却并不比寿命短暂的凡人更珍贵。因为我自己,就是凡人的造物。”“老大……”龙深看着何遇,温声道:“我宁愿看你想着法子偷懒打游戏,四处散布无聊的信息,也不想看见你为了堵住魔气而牺牲,虽然你、看潮生、钟余一是我的下属,但我从来没有把你们当成手下,你明白吗?”何遇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早已泪流满面。他以前总觉得哭鼻子是娘们唧唧的行为,但现在他却感到即使嚎啕大哭,也无法宣泄他内心的痛苦无力。龙深道:“你的能力早已足够独当一面,只是我觉得你玩性重,一直没有放你出去,这次特管局损失惨重,吴局恐怕也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我不在,你就是二组的组长,看潮生他们,就全靠你了。”说到这里,他忽然低低地,自嘲一笑。“不知是否魔气入体的缘故,现在我发现自己的私心越来越重。说的是守护人间,其实到了现在,我最想守护的,也只有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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