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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次又一次,似乎永无止境的战斗终究令他厌烦,刚才一直默默积蓄的力量也终于到了施展的时刻,冬至一手持符,一手握剑,在骨龙扫来之际,身形一跃而起,借龙尾之力再度发力,直接跃上半空。“四大开明,天地为常,玉帝上命,清荡三元——”他记得龙深说过,三界六道,有正就有邪,有暗就有光,哪怕置身深渊地狱,远离红尘俗世,同样有浩然正气,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凝聚自己修行以来的力量,车白为他疗伤时注入他体内的修为,长守剑上属于龙深的一半神魂,甚至是符文中属于閤皂派代代相传的驱魔之力,用这些力量,在深渊之中激发五雷正法,引来天雷。“威剑神王,斩邪灭踪。紫气乘天,丹霞赫冲——”谁说一入深渊,万劫不复,他已经度过了诸多劫难,他从一个普通人走到现在,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汗水和艰辛,克服了恐惧与害怕,最终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令他坚守不懈的,是龙深,是同伴,是特管局牺牲的前辈,是千千万万值得去守护,需要被守护的普通人!“吞魔食鬼,横身饮风——”人心所在,心魔便起,但有心魔,也有信仰,谁说魔域之内,一切浩然之气荡然无存?!他冬至偏偏不信,哪怕单枪匹马,他也要直捣黄龙,把龙深完好无缺地带回人间!即使这里从前没有浩然之气,自他之始,以后就有了!“一声风雷令,万里鬼神惊!”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轰然巨响之中,一道亮光划破雾蒙蒙的天际,也惊动了魔域之内所有魔物,霎时地动山摇,万魔皆惊!雷光若巨刃将骨龙轰为粉碎,魔气四散逃窜,魔物恐惧哀嚎,天雷涤荡,万古长夜亦成白昼!蒙蒙雾气终于被天雷劈开,露出迷雾之后一道高高的阶梯。而石阶之上,是龙深半阖眼眸,半睁邪异的熟悉身影。正文终冬至遥遥仰望龙深,听见他道:“我说过,让你不要过来。”“你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不过来?”冬至笑了一下,刚才在深渊里召来天雷破开魔气,他的精神气力都消耗得差不多,连说话也带着喘息,但语气神情却都十分平静,远比他跃入深渊地狱时要冷静得多。若说刚进来时还有对死亡与未知的恐惧,这种恐惧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没有被魔气击垮,最终见到龙深而彻底消失。“师父,我来带你回家。”龙深半天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终于露出一个近乎诡异的笑容,虽然这个笑容在离得很远时,冬至无法看清,但对方妖异古怪,与刚才截然不同的语调,他却立刻能辨认得出,此刻说话的不是龙深。又或者说,龙深吸收一半魔气之后,刚刚苏醒过来的波卑夜正好接管了他的身体,但或许是龙深的意志力太强,或许是波卑夜的力量此刻还不足以称霸整个深渊,那位可怕的魔王现在还未能完全控制那具身躯,但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再拖下去,龙深肯定会继续虚弱下去。想及此,冬至不再犹豫,抬步踏上台阶,稳稳落步,一步步往上。魔气呼啸而来,又被他一剑斩开,弥漫笼罩在台阶上的重重魔障,就这样被一剑又一剑破开缺口。深渊之中没有光,所有光都来自于长守剑的剑光,那像是漫漫长夜中一道光,偶尔强盛,偶尔微弱,却永不熄灭,在狂风中屹立不倒,在暴雨里历经摧折。微光化为幼苗,又最终成长为参天大树,遮挡一方风雨,也护住曾经扶持幼苗长大的人。龙深望着远处拾阶而上的人影,半边嘴角微微扬起,安宁的眼神里微光荡漾,似藏千万星海。“等他来到你面前,我就用你的身体,亲手杀了他,这样是不是更有趣?”波卑夜如是说道。“你做不到。”龙深淡淡道,“如果你可以完全操控我的身体,我早就不存在了。”他绝不认为此刻在他身体里的这位天魔本尊是什么善类,对方之所以没有动手,不是因为怜悯或好玩,而是因为对方还没有足够的力量。这听起来似乎有点滑稽,但事实如此,八方伏魔阵存在的意义,不仅是封住深渊与人间的通道,更有镇压削弱魔气的作用,波卑夜在深渊中沉睡这么多年,因通道打开,与世间阳气生机连接而醒来,本该气势磅礴重掌深渊地狱,但事情却在龙深身上出了意外。龙深在阵眼以自身为容器,吸收了几乎所有逃逸出去的魔气,虽然濒临失控边缘,但当时力量已经极为强大,他怕自己失去理智之后反成祸害,所以选择跳下深渊,化解这场劫难。从纵身一跃的那时起,他就没想过出去。谁知误打误撞,这个决定,反而压制了苏醒过来的天魔。因为波卑夜想去人间世界,但因天道规则所限,它注定无法以本体出现,只能借助龙深的躯壳,但等它与龙深合体之后才发现,此人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好控制,龙深拥有的魔气与他不相上下,意志力更是强大,双方僵持不下,波卑夜的力量被压制,但龙深也无力驱赶波卑夜。这就是为什么冬至和鱼不悔他们犹有挣扎的余地,龙深在受制于波卑夜的同时,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们。但随着在深渊地狱的时间越来越长,龙深也只会越来越虚弱,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最终将被波卑夜彻底夺走,届时恢复所有力量,而又拥有人类躯壳的天魔波卑夜,才将会是真正的恐怖魔王。黑色魔气在周围翻涌不休,咆哮怒号,龙深现在被魔气深入侵蚀之后,几乎不用刻意去感受,就能听见这些魔气的心音,充满了无数黑暗欲望的波动,能够令任何正常人类瞬间陷入癫狂。“看他的挣扎多么徒劳!”波卑夜笑吟吟望着冬至举步维艰的身影。他抬手朝虚空一点,魔气从指尖涌出,在半空幻化为一只漆黑的凤凰,本该绚丽的尾羽划了个圈,留下的却是狂风般朝冬至席卷而去的魔气。被剑光劈开的魔气之后,一只浑身漆黑的凤凰从天而降,向冬至汹汹扑来。凤凰身上的魔压远比刚才更加浓郁,那是波卑夜从自身分化出来的一部分魔气,属于远古深渊之力,以龙深全盛之力,对付起来尚且有些棘手,更不要说此刻只剩一人势单力孤。但冬至不为所动,依旧挥剑正面迎上,步天罡气聚于剑身,剑气与凤凰口中喷出的黑火相撞,霎时迸出剧烈震荡的动静!……鱼不悔慢慢走向那棵桃花树,熟悉的情景再度勾起他内心最深重的愧意,勾起对故人的回忆,但柳四更多的是戒备,对他而言,桃树不是同类,而是已经魔化,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异物。树下站着一个人,白色衣裳,束发高髻,面容清隽,带着微微笑意,似等候已久。“鱼肠剑,好久不见。”对方道,视线落在柳四身上,诧异道,“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有缘人。”柳四一怔:“从何说起?”桃树笑道:“难道你不也是树木所化吗?要不是看见你,我都快忘了我的原形也与你一样。”柳四没有同类相逢的惊喜,反而拧起眉头。在他看来,桃树是根据鱼不悔记忆幻化出来的魔物,是鱼不悔的心魔,它也许对鱼不悔的过去了如指掌,却不可能知道柳四的来历。柳四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的判断。“你还是桃树吗?”他问对方。白衣人含笑:“世间一点魔念未熄,魔物就等于永生不死,当初鱼肠剑虽然杀了我,但我化魔之后,不入轮回,无法转世投胎,做树做人,都求而不得,只好继续留在这深渊之中,等待有朝一日,能有人想起我,前来救我脱离苦海。”对方说罢,顿了一顿,温和地问:“你们是来救我的吗?”既然是魔物,那就没有什么可说的,柳四道:“过往种种,阴差阳错,非谁人所愿,鱼不悔欠你的,已经还给你了。”“还?”桃树像是听见什么笑话,温和神色消失无踪,露出一种近似嘲讽的表情。“他拿什么还!如果不是为了救他,我不会毁掉半生修为,如果没有修为受损,后来我也能及时脱身,不至于被人一把火烧了!我自落地生根,成长于天地间,庇护了多少在枝叶间栖息的生灵,为多少人遮风挡雨,我从来没亏欠过谁,为什么却要被这么对待!”当毕生所有委屈发泄不出,那只有化为怨毒,才能继续留存意识,他咬牙切齿道:“凭、什、么!”这三个字,字字含恨,既是诘问柳四,诘问鱼不悔,更是诘问天地不公。他身后的桃树若有感应,顿时沙沙作响,剧烈摇动,桃花片片飘落,洒下漫天花雨,但对柳四而言,这却绝不是什么浪漫,而是赤裸裸的杀机!柳四反应极快,拽住鱼不悔就往后退,但桃树的动作更快,那些花瓣飘落半空,倏然一顿,朝他们激射而来,铺天盖地,避无可避!“鱼不悔,你竟敢起名叫鱼不悔!”桃树狂笑,“你对杀了我,一点都不后悔是吗!别忘了你的命是我救的,你还杀了我,我在这里等了多少年,才终于等到你,你欠了我两条命,我要把你挖、心、剖、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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