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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和自己身量相当。可敖宣一看便是习武的,身子修长柔韧。敖宣轻轻笑道:“那么我们走了。”一阵淡青的光芒闪过,柳席卿发觉自己抱着的是一截龙身,上面的鳞片是纯碧色,很有光泽,那龙角也生得漂亮,不由想,没想到敖宣真身生得和人身一般扎眼。《易经》中说到,龙战于野,其血玄黄。《礼》中也提过,鳞凤鱼龙,谓之四灵。《南华经》中则说,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骊龙颔下。敖宣的真身是青龙,为四灵之一,又称苍龙。柳公子极满意此刻看到的情景,不但将书中的描述得近于神怪的东西给瞧见了,还亲手抱过。也不知过了多久,青龙一声长吟,身子下沉,稳稳地落下。在那淡青的光芒笼罩之下,那青龙的四爪开始幻化,龙角渐渐缩小,鳞片也一点点消失了……待柳席卿回过神来,两人已站在官道之上。敖宣微微转头,笑着道:“君言兄,你该不是还没抱够罢?”柳席卿松开手,有些难堪地笑了一声:“敖兄的真身当真威风极了。”敖宣低着头,竟微微有几分落寞:“其实,我原本不是这个模样。”柳席卿觉得背上生寒。今日的敖公子果真是吃错药了。柳席卿咳了一声,道:“过去的便教它过去,既是不开心的,就不要提了,越想越是不开心。”敖宣抬起头,淡淡一笑:“受教了。”柳席卿道:“那么我们便快些进城打听打听。”眼前便是皇城。城分三层。外城,三方皆有红漆铁门,设有断石,入夜便封三处城门。此处住的多为寻常百姓,走夫小贩在各胡同小巷来往络绎不绝。过了玉河桥,便是内城,十数里夹道皆是王府贵族所住。待到红栅之内,则登闻鼓院在焉,就是真正的皇城中心。皇宫墙外红铺七十二,气度恢宏。依柳席卿的身份,只能到靠近内城的地方。他之前从未到过京城,眼前所见繁华比之徽州实在不可同日而语。但见街市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店铺有售绫罗绸缎、珠宝香料的;各店铺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柳席卿豪情顿生,用折扇一敲敖宣的肩:“慕琰兄,你且看看有什么想去的,我们难得下界一趟,定要好好玩玩。”敖宣用两指夹住他的折扇,轻轻一笑:“君言兄想去哪里,我自然都奉陪。”柳公子不由想,这孩子看样子还没缓过来。他走到一家外面看去颇有些气派的酒楼,抬头望了望,只见招牌上是三个大字:忆墨居。柳公子将折扇交到左手,轻轻撩起衣摆,踏了进去。他回转身,只见敖宣还站在那里,神色微有古怪。柳席卿叹了口气,道:“慕琰兄,我们走了这一会儿,也该坐下休息片刻。”敖宣举步进来,居然没有问这里是干什么之类的傻问题。柳席卿心中好受了一些,摇着折扇压低声音道:“其实,人间还有样好处,便是美食。这是天庭拍马也难及的。”敖宣心不在焉,随口道:“是么。”一旁店小二殷勤凑上来,笑得露出一口牙:“两位公子里边坐,不知要点些什么酒菜?”柳席卿熟门熟路:“你这里的招牌菜罢,挑素一些的,这位公子信佛,戒杀生。”敖宣那模样估计也克化不了凡间鲍鱼燕窝的大滋补品。店小二引二人上了二楼,才刚踏到楼上地板,柳席卿便听到一个极清朗的声音吟道:“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那是首艳词,可从这人口中吟出,却有几分不一般的滋味。就在这吵吵嚷嚷一片行酒令的声音中,恰好能听见。然后便只听见这一人的声音。柳席卿忍不住循声看去,只见那人衣衫素淡,神色淡然,眉梢眼角风华无双,站在那里颇有几分儒雅风流。他心中一顿,觉得这人隐隐熟悉,又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忽听身后敖宣轻咳一声,他方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过头不再去看。“那人有什么特别的,你要看得这般入神?”敖宣轻轻笑道。柳席卿脸上微红,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苍天在上,自从他飞升开始,便没见过桃红绿柳,倒是开始看着男人失神,先是敖宣,然后是这位年轻公子。敖宣见他神色尴尬,又笑着问了一句:“我同那位比,怎么样?”“咳,这个是不同的人,不能这样比较。”柳席卿背上发寒,忙在临窗的位子坐下了。“怎么比不了?还是,比不上?”敖宣似乎咬定了这个问题,非要问出个结果来。柳席卿镇定下来仔细想,敖宣看来也是颇为自傲的,可是何靖又说他不爱被人盯着瞧,尤其是男人。他若说敖宣不及一个凡人,估计他心里不舒服;若是说他比那凡人好太多,他柳公子就要不舒服。柳公子琢磨了一会儿,道:“那位仁兄气度儒雅,举手抬足之间自有一股风流。慕琰兄你一身清华,仙气飘飘,这成仙的同凡人怎么比?”敖宣轻轻一笑,不咸不淡地道:“是么。”幸好这时候,手脚利落的店小二已经开始上菜,总算不用柳席卿再费心思转换话题:“这些是凡间的菜肴,慕琰兄不妨尝尝看。”敖宣立刻被那叠蒸豆腐吸引过去,看来颇有几分兴趣。柳席卿撩起衣袖下幅,用勺子为他舀到碟子里:“别看只是普通的豆腐,烹饪的工序可麻烦得紧,用晒干的鸭脯火腿蒸着,直到入了味,就将火腿鸭脯弃之不食,只吃这豆腐。”敖宣用勺子舀了,尝了一口道:“君言的品味果真不错。”柳席卿又给他挟了其他的菜肴,顺道连附带的典故都说了。他开始觉得,敖宣今天不同往常,自己又何曾对劲了?店小二最后送来的是一只大盘子,上面还有罩子捂着:“两位公子,这是小店的招牌菜,现在材料也正是时鲜的,就算当今的圣上御用的,也不过如此。”柳席卿笑道:“我们不过是一介布衣,哪里有福分同圣上用一样的,你莫不是瞧我们是外地人才乱说的罢。”店小二干笑两声,掀开盘上的罩子就退下了。只见盘子上静静躺着一尾鲈鱼,肉质雪白,的确是不错,鱼身上铺了果铺时蔬。柳席卿正准备介绍给敖宣,才一抬头看对方就吓了一跳:“慕琰你怎么了?”敖宣脸色煞白,抬起衣袖捂住嘴要吐不吐的:“这鱼,同我是一族的。”柳席卿恍然大悟,连忙叫人把鲈鱼给撤下了,绕过桌子轻轻拍着敖宣的背:“我倒没想到,真是对不住。”将心比心,若哪天敖宣将人的尸体煮了还端到他面前请他慢用,估计吐也吐死了。敖宣就势将头靠在他胸前,闭着眼道:“没什么。”柳席卿也有些急了,低声道:“我们还是找间客栈,让你躺一躺的好。”敖宣正要说话,余光突然瞥见一袭素淡的衣角,只听一道儒雅的声音道:“这位公子脸色很是难看,不知有没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柳席卿立刻直起身,只见适才吟诗的那个年轻公子正站在三步之遥的地方颇有兴味地看着他们。敖宣则被推得撞在桌角上,神情很有些古怪。柳席卿道:“不知公子可知离这里最近的客栈是哪家?”那年轻公子手中折扇一顿,十分爽快:“就由在下为两位带路可好。”柳席卿微微一笑:“如此甚好。”“适才瞧见兄台你风采俨然,就想攀交。在下萧怿,草字慎之,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敝姓柳,柳席卿,草字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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