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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第1页）

高父闻言却勃然大怒，他忽然站起身来，一手指向徐长者，厉声道：“徐兄，亏我还敬你这一声兄长，你若反悔不愿将女儿许嫁，要捡那高枝往上飞，咱们明白把话说开便是，难道还真要强逼着不成，何苦又咒我儿？当真是眼中没有一点天理王法不成！就是闹到外头去，你也不占理！”

徐长者面色严肃，他能够体谅高父此时的指责，便叹道：“你我相知多年，难道你还不知我的为人吗？且不必说你我两家结姻之事旁人少有知道，也并未过正式的礼仪，我要解除这婚约，弄不着绕这么大弯子，何况这有证人在此，一应事情也都对得上，便是等到晋王车队入京，亲眼一见，事情真假便能分辨出来。若是只为瞒过这短短三两日，未免也过于儿戏了。”

高父沉默不语，高母却望向冯镜朗，轻声问道：“旭儿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忽然伏地，向他叩拜道：“请郎君告诉我，请您看在一个丧子母亲的哀痛上，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冯镜朗急忙上前，一手将其半扶半拽起来，一面惶恐不已，急声道：“小侄怎敢受世伯母这般大礼，您真是折煞我了。”

他随后嘴唇颤抖了几下，下意识地避开了高家夫妇希冀的目光，叹了一口气，却只说道：“只是，这，不可说，不可说啊。”他拱手向北，忽而再拜，摇头不止。

“不可说。”

这样的暗示无比浅显，冯镜朗没有有意玩什么春秋笔法，显然是有意照顾到了几人，高父高母很容易便明白了其中未尽的弦外之音，却没奈何，几乎一瞬间便失去了心气，显得格外沧桑起来。

众人沉默相对。

徐令仪独自在房中枯坐一夜未眠，众人谈话的声音能够断断续续地传入她的耳中，她仔细分辨着那些语调，心里便慢慢立定了主意，起身开门，走到众人面前。

“阿多？”徐婆婆愣了一下，有些忧心，便询问道。

但徐令仪并不答话，直到走到徐长者面前，她才忽然抬手，深而长的在脸上划下了两道伤口。徐婆婆眼见着两道血痕顺着伤口逐渐蔓延出来，急急扑了上去，从徐令仪手中夺下了刀子。

她浑身颤抖，哽咽难言，却还是忍不住地斥骂道：“混账东西！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你看看，你看看你自己在做什么？！”

徐令仪没有看她，她只是平静地说道：“我为女子，身虽然柔弱，不曾读书，心中却自有一番凛然正理。未曾许嫁，我的名节清白，许嫁之后，此中名分一定，万事便都当依其伦理，万万亵渎不得。高家郎君既不幸，女却不敢独享安乐于世，立意清静守节，还请，还请父亲答允。”

徐婆婆不由惊住，回过神来，一把捂住了徐令仪的嘴，一面喘息不止，一面向众人道：“这话却是糊涂话，女孩儿受了些惊，迷了心神，听信不得。”

她一面说着，一面含泪猛打着徐令仪的背，喝道：“醒过来没有？醒过来没有！”

徐令仪巍然不惧，一把将徐婆婆的手推开，凛然道：“留儿贞节在，儿死胜儿生！阿娘连这样的道理也不明白吗？女子最重便是名节，再嫁当为“辱名器”，上卑其亲，下辱其子，唯当苦守此冰雪清白之躯。妇之死节，犹臣子之死忠孝，不过本分罢了，又有什么可惊疑的！”

徐婆婆厉声喝道：“阿多！”她想要阻止女儿继续这样疯狂的言语，却无济于事。

高父初闻此语，尚且还怔愣，见到此时的景况，他却很快地明白过来。经历丧子之痛，罪魁祸首自己却无力去诘责，他怎能不感到痛心疾首呢？何况少子正当青春之龄，死时却还是孤身一人。

若是徐令仪并没有这样的打算，他自然不好提，两家婚事就此罢休，也不过自家伤心。若是徐长者还顾念两家情谊，叫徐令仪守过三年，再行婚配，那已经是极其妥帖周全的做法了。可如今这样的景况，怎么能不叫他欣喜呢？

但高父很快按捺下了面上的喜色，他是知道徐长者对女儿的宠爱的，自然知道其不会真正答允此时，自己要想达成目的，少不得转圜来劝。

他便向妻子暗暗使个眼色，一面侧身向徐长者道：“徐兄，我却有几句话，要说与你听。”

徐长者面有怒色，闻言，却不由一怔，他望了望闹作一堆的老妻和女儿，先行喝止道：“阿多，去你房里。”

一面向高父道：“请往书房来。

这书房往日徐长者并不插足，一应陈设都是徐彦设下的，大半与高旭所用的类似，高父看在眼里，想起儿子，心中更加隐痛阵阵，便越发还是立定主意，极力要促成此事。

“令媛方才所说，徐兄觉得如何？”他先问道。

这话来的无礼，徐长者体谅他此时心绪不佳，也并不动怒，只叹道：“阿多不过一时悲伤，因此做了这糊涂事出来。我只这么个女儿，难道还——禹溪啊，无论你怎么说，这事我绝不可能答允。”

高父却转而道：“大行皇帝丧仪将至新帝继位，正是大展拳脚的好时候，我便先向你贺喜了，徐郎腹有诗书，定能得报鸿图。”他却苦笑一声，面色怅然。

徐长者只是摇头：“哪里能轮的到他！”语气中满是郁气。

高父心中一喜，忽然劝道：“此事倒也并非没有什么办法，若是从另一事上下手，便容易的多了，只是……徐兄，如今便要看你狠不狠的了这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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