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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相公刚来,我家相爷正在后院陪客,请两位郡王直接进去就行了。”裴相公?李绪和李冲对视一眼,同时有些奇怪。他们这两个不管事的忽然接到刘仁轨的邀约帖子,这就已经很奇怪了,现如今在里头的还有一位宰相,这岂不是更加有问题?琅玡王李冲毕竟年轻些,觑着不对劲便试探着问道:“若是老刘相公不方便,我和绪叔不如改日再来……”“相爷早吩咐过,两位郡王还是里边请吧。”那门子慌忙摇摇头,随即又补上了一句话,“里头是裴行俭相公,不是裴炎相公,两位郡王无需有什么拘束。来人,还不快把两位郡王请进去,都愣在那里干吗?”看人家这吆五喝六的样子,李绪和李冲不禁更迷惑了,却不好再打退堂鼓,只得跟着两个毕恭毕敬引路的仆役往里头走。走着走着,又是李冲试探着问了一句,结果方才得知那在门口迎候的中年人根本不是什么门子,而是跟着刘仁轨多年,甚至还在辽东战场救过刘仁轨一命的大总管。这时候,甭说这两个尚在盛年的皇族子弟不是傻子,纵使是傻子,此时也已经品出了一种不对劲来。趁着前头的仆役离开得还远,李冲便低声对李绪道:“绪叔,老刘头乃是当初最受太上皇器重的宰相,裴行俭主持选事,亦是曾经煊赫一时。他们俩忽然联袂邀约我们,不是有什么其他算计吧?”李绪神色不定地点了点头,旋即咬咬牙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虽然品级高,可我们俩毕竟是郡王,谅他们不至于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再说,最近那些事……又不是我们做的,怕什么!”说话间,两人已经是随着那两个仆役到了一个幽静的去处。这并不是寻常用来接待宾客的厅堂,而更像是一个花园,可说是花园,这里却没有什么鲜花,放眼看去都是一片绿色,顶上搭着的架子上爬满了绿油油的藤叶,流露出一种难得的凉意来。在那藤架底下则是摆着四张桌案,其中两张的后头坐着人,一眼看去都是白发苍苍。虽说大唐的郡王大多傲慢,但李绪和李冲都算是待人谦恭的,因此在刘仁轨和裴行俭两人起身相迎施礼的时候,他们也连忙还礼,互道了几句寒暄客气话。重新坐下来之后,两人原以为怎么也得先觥筹交错一番再谈正事,谁知道等仆役一上完酒菜,刘仁轨就突然单刀直入了。“如今宗室大多居于长安洛阳,少有在外为官的,我一直很奇怪,江都王琅玡王可称得上是一时才俊,为何也愿意在洛阳为一寓公?”即使以刘仁轨的身份,问出这样的问题仍然显得失礼,更流露出一种咄咄逼人的态势来,因此李绪和李冲的面色都不那么好看。辈分低了一辈又年轻几岁的李冲实在觉得憋气,便冷冷地放下了手中酒盏。“刘相公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既然有一个谋逆的父亲,又是得天子怜悯方才封了这么一个郡王,若是在外头雄心壮志,岂不是自讨苦吃自寻死路?我纵有滔天雄心壮志,自从得知我父亲谋逆未果丢了性命的时候就没了。至于绪叔,他尚有父亲需要奉养,岂可撇下父亲去外头搏杀?”刘仁轨问得不客气,李冲也回答得不客气。对于这样的状况,旁边的裴行俭不由苦笑,暗叹刘仁轨老大一把年纪依旧强势不知道收敛。于是,他只能轻轻咳嗽了一声,把话头引上了正题:“两位郡王,自从陛下奉太上皇太上皇后幸骊山,洛阳城中就流言蜚语不断,日前更有灭门大案发生。我和老刘虽然不管事,但有些事情却比局内人看得更清楚……”这话还没说完,李绪和李冲便齐齐色变。两人对视一眼后,李绪便霍地站起身来,斩钉截铁地质问道:“莫非老刘相公和裴相公以为这些事情乃是我和冲郎主使?冲郎原本就是获罪赦免,我父亲和我都不是管事的,这些事怎么能和我们俩扯到一起?”刘仁轨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这些年已经显得老眼昏花的眼睛这时候又绽放出了一种慑人的光芒:“刚刚江都王说此事扯不到你们身上,这是真话,却也是假话。想必以两位的才能,不会连某些端倪迹象都察觉不到。既然察觉到了却不曾说明,自是有其他的盘算。”自己最大的盘算被人赤裸裸捅出来,纵使两个在人前挥洒自如温文尔雅的郡王也有些吃不消了,李冲更是有些恼羞成怒,脱口而出反驳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和绪叔知道刘相公裴相公乃是深得圣望人望之人,但若是想用区区这么一番话定我们的罪,却难让人心服!我二人不过是闲散之人,从来不管闲事,什么端倪,什么迹象,我们统统不知道!”刘仁轨和裴行俭二人对视了一眼,紧跟着,裴行俭便沉下脸说:“二位郡王还是没听明白刘相公的意思。刘公之意并非是说此事和你俩有关,只不过,有人想要让这事情看上去和你们有关。就在三天前,有人给刘相公和我分别送了一封信,倒是二位结连宗室,暗中煽动羽林军哗变,欲以拥立之举离间君臣兄弟父子。我和刘公都是谨慎之人,所以才有今日之邀。”对于原本还有一些倚仗的李绪和李冲来说,这番话无疑是晴天霹雳。他们和那些所图不小的宗室当然有些不咸不淡的交往,然而在品出一丁点苗头之后立刻就抽身而退,想要坐山观虎斗坐得渔翁之利,当然不会轻易对人和盘托出。然而,裴行俭这话竟是说,有人先把他们俩反手卖了!准备算计人却先为人所算,这样的事情居然发生在他们两个自诩聪明的人身上,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李绪终究年长几岁,这些年又有父亲看着,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口说无凭,刘相公裴相公可否拿出那书信来让我和冲郎一观?”他原以为这两位老谋深算的宰相至少会犹豫一下,岂料下一刻两封信函便摆在了他面前的案桌上。心惊之下,他也顾不得其他,拆开之后匆匆一浏览就递给了旁边的李冲,继而更开始读下头一封。两封信看完,他不禁脸色铁青。“欺人太甚!”李冲恶狠狠地骂了一声,不等李绪有什么反应便嚷嚷了起来,“这分明是血口喷人,我和绪叔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刘相公,裴相公,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掺和这件事的全都是各家宗室的晚辈……”“淮南王李璀、南昌王李绚、卫嗣王李诱、蜀嗣王李璠……林林总总的宗室至少有二三十人,刘相公裴相公,我这可不是什么赤裸裸的构陷,而是真有此事!”一想到被人当作障眼法扔出来,李绪就感到胸中一阵气闷,此时也顾不上其他,竟是一个个把名字统统念了出来,见刘仁轨和裴行俭双双色变,他不由觉得畅快了些,遂嘲讽道:“自我大唐立国以来,似乎还是让这个大唐天下干净一些虽说一场危机似乎已经瓦解,但既然心中搁了这么两个人,李贤自然不会就此以为一切圆满结束。然而,派出去打听的人居然汇报说,江都王李绪和琅玡王李冲都正在刘仁轨家里头作客,他不由吃了一惊,心想这两个回到洛阳就当了撒手掌柜的人怎么忽然变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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