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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说,灵犀反倒有些歉疚:“罢了,这是玄股国与东海的事务,原也怪不得他们。”“姑娘是从东海来的吧?”他看似随口一问。灵犀不愿多答:“嗯。”“我在东海倒也有些朋友,不知姑娘是否认得?”他接着道。剪秋厅中,墨珑剥出个黄灿灿的栗肉,丢入口中,漫不经心道:“小风啊,好好学学,听听这老妖是怎么套话的。”“套话谁不会呀!”夏侯风口中虽如此说,但耳朵却是竖得更直了些。莫姬斜睇他,咕哝道:“笨死算了。”舞草阁内,灵犀果然问道:“你在东海有朋友?是谁?”“经营蚌场的眉公,姑娘可认得?”他问。灵犀摇摇头。“华曒水君呢?”“听说过,可没见过。”灵犀如实道,“他虽是东海的人,可大部分时候都呆在北海。”半缘君迟疑一瞬,想着该如何拿捏尺度,道:“东海水府近卫军统领叔孙敖,姑娘可认得?”“是他呀,自然认得。”灵犀道,“他常年都在水府,很少出东海。你怎得会认得他?”“姑娘误会了,他不是我朋友,我认得的是他小姨子的表侄子。”半缘君含笑道。“小姨子的表侄子?”灵犀费劲地想了想,也想不出会是谁,“我不认得。”半缘君宽厚笑道:“东海这么大,水族众多,姑娘不认得也不奇怪。来,先用些果点。”店小二在外头轻声唤他,他不知有何事,只得掀帷帘出去。店小二生怕灵犀对菜肴不合意,特来询问他,是不是把鱼虾类菜肴都换了。半缘君思量片刻,点头同意,正要掀开帷幕回去,眼角瞥见一丝亮光稍纵即逝,骤然转头——顺着蛛丝,看见了爬在窗棂上的小黑蜘蛛,而蛛丝的另一头,飘飘荡荡,牵牵连连,隐入剪秋厅。他唤住正准备退下的店小二:“剪秋厅中是何人?”听见这话,东里长暗叫不妙,手掌急探,蛛丝带着蜘蛛飞快缩回,穿雨拂叶,安然无恙地回到他袖中。店小二如实相告之后,半缘君再看蜘蛛已然不见,眉头紧皱,吩咐道:“你替我传句话:这坚果已是我囊中之物,长留城再大,也得划了道走,大家日后好相见。”说罢,挥手让店小二退下,他从袖中掏出一头小白鼠放置在栏杆上,命它盯好对面的动静。听罢懵懵懂懂的店小二的传话,墨珑冷笑道:“他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看。”东里长皱着眉头,不做声,不知在想什么。夏侯风看上去比店小二还一头雾水:“啥意思?划什么道?什么坚果?”“你长个脑袋就为了当摆设吧,道上话教几遍都记不住。”莫姬敲了他一记,自己手疼得不行,夏侯风心疼地直替她揉手。莫姬无奈地解释给他听:“老妖说那姑娘已经让他看上了,要咱们少管闲事。”夏侯风恼道:“什么叫他看上的,我也看上了呀!”“你看上她了?”莫姬眉毛一挑,语气不善道。“是、是……那个,我是替你看上的……因为那个你看上她了,所以我才看上的。”夏侯风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莫姬,连忙结结巴巴地解释。墨珑在旁笑叹道:“小风,你这辈子是没啥出息了。”他们说笑着,东里长面色却是愈发凝重,过了半晌,看向墨珑:“你怎么想的?”“老妖,我是不待见他,可也犯不着和他杠上。”墨珑不在意道,“规矩是井水不犯河水,他后头还有季归子,咱们何必为个熊孩子闹得不安生。”莫姬心不甘道:“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她身上有鲛珠,落到老妖手中,也太叫人气闷了。”夏侯风自然是帮着莫姬说话:“况且这老妖以前还欺负过莫姬,我早就想寻个机会好好教训他一通。”“看上她的鲛珠了?”对于莫姬的心思,东里长一清二楚。墨珑看向莫姬:“你在西山吃的亏还不够啊?”被戳穿心思的莫姬有点愠怒:“用不着我动手,像她这样,又蠢又笨,横冲直撞地得罪人,在长留城能活几日?等她即将断气之时,我把鲛珠取出来,也算不糟蹋了,更算不得是我害她!”众人都不说话。“这些年我活得有多难,若是有了鲛珠……”莫姬咬咬嘴唇,未再说下去,目光定定看遥远的某处,一脸倔强。“就算有鲛珠,也保不了你一世,最多三、五年光景。”墨珑就事论事。“我不管。”莫姬性子拗,“过一日是一日。”店家将菜肴一道道端上来,东里长叹了口气,举箸挟菜。“万岁爷,您说呢?”莫姬不肯放弃,转向东里长,“论理,人也是我们先遇见的,凭什么让他占了去,对不对?”东里长似有点为难,看看墨珑,又看看莫姬,半晌才慢吞吞从袖中掏出两块光滑的蚌形兽角:“说得都有理,要不占一卦吧……”他将两兽角合于掌中,口中念念有词,接着双掌一分——随着清脆的响声,兽角落地,恰巧是一正一反。东里长喜道:“宝卦,大吉,此事可成。”莫姬大喜:“真的!那就是咱们可以直接动手抢。”“不急,你再看,两卦一线,为阳卦;卦尖对卦尖,阳中之阳,则为离卦。离者,坚守正道,必然亨通。”东里长解释道。“对对对!”夏侯风欢喜道,“从老妖手中把那位姑娘救出来,当然是正道。这卦真准!”莫姬却是为了取灵犀身上的鲛珠,自然算不得什么正道,当下只哼了哼。墨珑瞥了眼地上的兽角,又盯了东里长一眼,他知晓东里长有掐卦的本领,想要什么卦就能得什么卦,也懒得拆穿他:“坚守正道什么的且搁一边,把她从白狐狸手中抢回来,也不算什么。只是白狐狸肯定会去告状,保不齐季归子要来找咱们麻烦,咱们好好地在长留城过清净日子,为了这么个熊孩子不值当。”“抛开鲛珠不论,那孩子身上带的,就算不是富可敌国,也是腰缠万贯。咱们舍她滴水之恩,她怎么也得江海相报吧。”东里长劝他,“她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金疙瘩,添点麻烦不算事儿。”“我可把话说在前头,那可真是个熊孩子,一句话不对就能把人打飞出去,一点规矩都不懂的。”墨珑提醒东里长。“再熊也比不上你呀!”东里长把兽角收入袖中,笑呵呵道,“放心吧,听她言语,倒也不是全然不讲理的人。”墨珑斜睇了他一眼,没吭声。舞草阁内,半缘君微皱眉头,他没想到东里长竟然会偷听此间的谈话,这意味着到嘴肉还有人要来抢。为今之计,得把这块鲜肉赶紧咽下去才对。他看得出灵犀显然来自富贵人家,原来他还想先慢慢套出她的来历,寻机还能讹上一笔,方才几句话一套,她应该是东海水府中的人。东海水府,以龙为尊,鲛人地位不会太高,她多半是侍女,或者是舞伎,偷拿财宝,溜了出来。既然地位不高,讹诈也就没有多大价值。眼下,有东里长等人在旁虎视眈眈,还是尽快解决了她才安心。他一径思量着,挟菜也是心不在焉。灵犀眼睁睁地看他挟了个鸡头,嚼嚼就咽下去,一点渣子都不带吐的。她默默地转了下盘子,又看着他自然无比地把鸡屁股也吃了下去。“难怪姐姐老说我挑嘴,原来外头这些人还真是一点都不挑嘴。”她若有所思。半缘君抬起头,朝灵犀歉然地微微一笑:“差点忘了给姑娘斟酒了,该死该死!这店中的‘荷花蕊’清而不洌,醇而不厚,姑娘细尝尝。”说着他便站起身,亲自持壶为灵犀斟酒,袍袖遮挡之处,指尖逸出一缕微不可见的幽紫,迅速渗入酒杯之中。“很好喝么?”灵犀没听过这酒名,颇好奇,端着酒杯闻了闻,“是有些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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