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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这种心情，夏福如何能泰然自若，得体去见两宫？朱厚照蹙眉。&ldo;真有不妥？&rdo;&ldo;陛下，妾无事。&rdo;无论心里想什么，都不能当着女官内侍的面说。大婚后五日，帝后都将同宿，夏福暗暗握紧粉拳，还有四天，必不能再如昨夜一般！夏福虽然行事稳重，到底年纪还小，遇到问题很容易钻牛角尖。故而，为了责任，为了不辜负两宫期望，竟决意将天子扑倒。这样的夏皇后，同历史上完全不同。究其根本，杨瓒将朱厚照教歪，歪掉的天子，转眼给皇后脚下松了松土。少年天子，妙龄皇后，共同携手向前，狂奔在长歪的大道上，再也不回头。对大明而言，究竟好还是不好？只有历史和时间能给出答案。帝后洗漱完毕，朱厚照具冕服，夏福着礼服，登上御辇宫车，出了乾清宫。两人先入华盖殿，受在京宗室八拜。随后，天子入奉天殿，受群臣朝贺，皇后往仁寿宫，诣太皇太后及皇太后，亲手奉膳。膳毕，入坤宁宫正位，受内外命妇恭贺。按照祖训，这样的场合，吴太妃本不应出席。然其出身不凡，曾为成化帝元后，又掌宫务多年，太皇太后特下懿旨，在正殿中为吴太妃设立座位，即在张太后对面。张太后虽有微词，碍于太皇太后旨意，又是儿子的大好日子，只能按下。见仁寿宫来接吴太妃，干脆起身，带着女官宫人一同离开清宁宫。媳妇不是自己挑的，却也是个好孩子，必能同儿子好好过日子。再者说，自己头上还有一层婆婆，何必同儿媳妇摆款。惹来太皇太后不满，再冷了儿子的心，实是得不偿失。皇太后移驾仁寿宫，免掉夏福两宫往来，实是相当体贴。太皇太后立即遣中官传讯，皇后只往仁寿宫即可，不必再往清宁宫。得讯，夏福更感惭愧。婆婆对她这般好，她必不能让婆婆失望。扑倒天子，势在必行！皇后抵达仁寿宫，为两宫奉膳。朱厚照升殿奉天殿，受百官朝贺。杨瓒一身朝服，随众人下拜。惦记着顾卿伤势，心思不属，表情中难免露出几分。礼毕，天子步下御阶，登御辇，往仁寿宫诣三位长辈。群臣恭送天子，其后退出奉天殿，离宫还家。杨瓒行在路上，心思百转，眉头紧蹙。谢丕唤了两声，硬是没听见。将要行出奉天门，谢丕快走几步，提高声音，道：&ldo;杨贤弟，且慢一步！&rdo;&ldo;啊？&rdo;杨瓒终于回神，转头看向谢丕，表情中满是疑惑。&ldo;谢兄叫我？&rdo;&ldo;正是。&rdo;赶上杨瓒，谢丕皱眉道，&ldo;杨贤弟可是遇到难事？&rdo;&ldo;谢兄何有此问？&rdo;&ldo;方才在奉天殿中，贤弟神情似有不对。&rdo;谢丕道，&ldo;不只是为兄，几名御史和给事中也频频侧目。如有难事，贤弟可同为兄商量。在宫中还是谨慎些好。&rdo;杨瓒微惊，不禁汗颜。&ldo;多谢兄长提醒，瓒今后必定小心。至于难事，确有一桩，尚可解决，暂不必烦劳兄长&rdo;谢丕有些不信，&ldo;果真？&rdo;&ldo;瓒从无虚言。在兄长面前，更是如此。&rdo;想起几次被杨瓒坑，谢丕嘴角抽了抽，很想问问，贤弟说这话，不觉得亏心？半点不亏心。杨瓒面无惭色，一派坦然。&ldo;贤弟果非常人。&rdo;谢丕嘴角抽得更厉害。&ldo;谢兄长夸奖。&rdo;谢郎中想给自己两巴掌，没事操哪门子心！有这时间，半部兵书都能读完。出了奉天门，杨瓒吩咐车夫，不回长安伯府。&ldo;去南镇抚司。&rdo;去哪？车夫僵了一下，表情骤然一变。凡北镇抚司出身，听到&ldo;南镇抚司&rdo;四个字，多数都是一样反应。&ldo;杨老爷要去南镇抚司？&rdo;&ldo;正是。&rdo;&ldo;一定今日？&rdo;&ldo;一定。&rdo;杨瓒主意已定，车夫不能抗命，一边甩动马鞭，一边在心里哀叹，平日躲都来不及，今天自己送上门，被几个弟兄知道，必定会笑破肚皮。谁让他硬是抢了给杨老爷赶车的差事？被人笑，也只能认了。马车行过长街，车角悬挂的琉璃灯微微晃动，映着阳光，折射七彩光芒。车夫取近路，穿过东、南两城街市。相比东市繁华，南市更为喧嚣热闹。临街房屋高矮错落，挂着各种幌子，或茶楼酒肆，或点心杂铺。比起东城的整齐有序，鳞萃比栉，南城布局微显杂乱，靠近内城，愈发显得拥挤。&ldo;正月里，还不是那么热闹。&rdo;车夫道，&ldo;赶上春秋时节，有市禽蛋的农人，货牛马的行商，南城更热闹。&rdo;马车行过处，路旁的摊贩货郎纷纷避让。南城的路本就不宽，再被摊贩占地，更显得拥挤。人多时，必会捱三顶四，连转身都困难。南镇抚司衙门，即在南城中心处。一样的大门破旧，石兽皲裂，墙头长草，同北镇抚司衙门极其相似。不看守卫在门前的校尉力士，谁也猜不到，这栋破房子里，行走办事的是锦衣卫。&ldo;翰林院侍读学士杨瓒，特来拜会赵榆赵佥事。&rdo;话落，杨瓒递上名帖，并有顾卿留下的牙牌。&ldo;翰林院侍读？&rdo;南镇抚司和北镇抚司同为锦衣卫，却属两个系统。杨瓒在北镇抚司内人缘好，不代表南镇抚司的人也会给他笑脸。&ldo;稍待。&rdo;校尉接过牙牌，确认无误，连名帖一同递送入内。一刻钟不到，衙门大门开启，赵榆面上带笑，亲自出迎。&ldo;贵客临门，实是蓬荜生辉。&rdo;&ldo;赵佥事抬举，下官实不敢当。&rdo;杨瓒拱手，明知今日之后，&ldo;秘结锦衣卫&rdo;的帽子将牢牢扣在头顶，这一趟也必须要走。&ldo;无事不登三宝殿，下官拜会赵佥事，实是有事相求。&rdo;&ldo;既如此，还请入内相商。&rdo;赵榆笑道，&ldo;如能做到，赵某必不推辞。&rdo;&ldo;多谢赵佥事。&rdo;杨瓒身上仍是朝服，三梁朝冠，银革带，四色盘雕花锦绶，腰佩药玉，手持象牙笏，同四周环境颇有些格格不入。明朝不修衙，两京的官衙更将这一规则发挥到极致。走进破败的南镇抚司衙门，穿过布满碎痕的石路，仰望少了数块瓦片的房顶，杨瓒当真是长了见识。这样的房子，一旦下大雨，必成水帘洞。难为南镇抚司上下，竟能艰苦朴素到这般地步，实为官场楷模。走进正厅，四面透风。落座之后，看到豁了口子的茶盏，杨瓒眉毛抖了抖，当真是没有最艰苦，只有更艰苦。&ldo;杨侍读用茶。&rdo;&ldo;多谢。&rdo;杯是破杯，茶却是好茶。轻抿一口，微烫的茶水顺着喉咙滑入胃腔，满口回甘。&ldo;好茶。&rdo;&ldo;杨侍读若喜欢，赵某便赠杨侍读一罐。&rdo;&ldo;如此好茶，下官实不敢受。&rdo;&ldo;前些时候，有个广东镇抚贪墨走私，都是从他家中搜出来的，不当什么。&rdo;看看杯盏，再看看赵榆，杨瓒愣住。赃物？这么不遮掩，大咧咧的说出来，真的可以？&ldo;杨侍读觉得奇怪？&rdo;赵榆轻笑，&ldo;金银之类自要上交内库。这些茶叶，内库不要，扔了可惜，正好衙门里用了，正可省下一笔开销。&rdo;&ldo;赵佥事勤俭，实为我辈楷模。&rdo;&ldo;过奖。&rdo;&ldo;……&rdo;谢郎中以为他脸皮厚？真该领过来看看！一番寒暄，杨瓒道出此行所求。赵榆听后，没有马上点头，而是敲了敲圈椅扶手，问道：&ldo;杨侍读要再进诏狱，当去北镇抚司，请得牟指挥使点头，为何寻到本官处？&rdo;称呼的变化，让杨瓒意识到，赵榆未必肯帮忙。&ldo;明人跟前不说暗话。&rdo;杨瓒深吸一口气，道，&ldo;长安伯不在京中，诏狱现由北镇抚司同知掌管，下官同其并无交情。况且，近日京城起风，牟指挥使公务繁忙，下官未必得见。&rdo;给他送信，未必乐见他参与。牟斌和顾卿不同，与杨瓒并无半分交情。因江浙福建之事，正焦头烂额，杨瓒要进诏狱，九成以上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