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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点讲，谁不知道谁啊。李东阳的性格，一向是谋定而动，少有同人撕破脸。如今日这般，将私底下的事直接摊开，放到到台面上，实是破天荒头一回。&ldo;依宾之之意，此事该当如何？&rdo;&ldo;无解。&rdo;李东阳摇头，叹息一声。&ldo;雏凤清鸣，终有振翅高飞之日。你我三人，恐难追及。事已至此，不如尽己所能，为天子扫清前路。他日致仕归乡，总能得一份旧情。&rdo;简单几句话，无异于铜钟敲响，震得刘健谢迁耳际嗡鸣。&ldo;何至于此？&rdo;&ldo;于乔不信？&rdo;谢迁沉默了。正是因为相信，才会惊愕。刘东阳善谋，满朝皆知。能令他说出这番话，可见，事情必无太多转圜余地。急流勇退，方谓之知机，？刘建同样不语，心中作何想法，唯有自知。正德元年，八月丁卯，早朝之上，内阁首辅大学士刘健上奏，乞敕宗人府礼部，查找所收文案，召各王府长史入京，续修玉牒。&ldo;宗支繁茂，玉牒不容缺漏。今逢十年之期，当敕令续修。&rdo;&ldo;定式移文各王府长史司，子女请名受封，婚嫁薨故，违训惩戒，收回封赏，除官罢爵，皆应如式造册，考据详问，奏缴御前。&rdo;&ldo;如有错漏，当遣人过府，谨慎查补。&rdo;&ldo;参考旧案，禀奏新事，庶无缺漏，方可修辑。&rdo;刘健奏请完毕，朱厚照立刻点头。当殿下敕谕，令各王府长史司遣人入京，八月底必须启程，不得延误。&ldo;陛下圣明。&rdo;刘健行礼归班，李东阳继而出列。&ldo;陛下，臣有奏。&rdo;闻言，群臣都是一愣。刘阁老且罢，李阁老？今天刮的是什么风？&ldo;启禀陛下，臣查旧案，圣祖高皇帝朝，太宗皇帝为宗人府宗正，定有例，各王府长史，非进士出身者，历任九年方许保奏举荐。如入朝为官，需外放九年，考绩为优，方可调入京城。&rdo;朱厚照坐正身体，表情肃然。群臣竖起耳朵，均不太明白，平日里八风吹不动，非必要不出声的李阁老，今天这是怎么了。敲着势头，分明是打算找藩王府的麻烦。&ldo;臣乞陛下敕令，详查被保奏举荐之人。凡有违例，俱罢黜罚金，以儆效尤。藩王被蒙蔽，举荐属官，当由宗正出面，告以祖训。&rdo;藩王分封，无召不得离开封地。想坐稳王位，知道朝廷动向，必须打探京中消息。这一来，便需结交朝官，多送金银器物。然常年打雁，也有被啄眼的时候。遇上尘鱼甑釜一类的人物，非但达不成目的，反会受其累。闹不好就会被弹劾一番，告到御前。相比之下，举荐王府属官入朝，则保险得多。一日为长史司属官，便打上藩王府烙印，终身断不开关系。不说拴在一根绳上，背叛的代价也会相当大。因是圣祖高皇帝定下的规矩，知晓其中问题，也不能擅加更改。高举祖宗之法，抢了侄子皇位的太宗皇帝，更是如此。无法更改，不代表没有办法。套上几层紧箍咒，多加些为官条件，即能成事。先在王府呆满九年，再到地方工作九年，调入京城，先要设法打开局面，又需耗费不少时间。拖上十几二十年，同王府的关系自会疏远。入京也有学问。调入神京自然好，调到南京，纯属于养老。安排下这颗棋子，多半已经废了。为避免这种情况，钻空子，提前保奏，缩减外放时间，打点吏部更改考绩，屡见不鲜。李东阳请旨，严查各王府保奏的长史，涉及大小多个藩王，水会被搅得更混。只言罢官免职，查不查背后之人，未有明述。天子敕令中不详写，藩王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扰乱朝中视线，掩藏下真实目的，暗中谋划行事，等众人反应过来，要问的事情，该取的口供，早已呈送御前。&ldo;准奏！&rdo;朱厚照很高兴。当场下了第二道敕令。&ldo;陛下圣明！&rdo;李东阳手持朝笏，躬身行礼，退回队列。不等众人细思，谢迁施施然走出，朗声道：&ldo;陛下，臣有奏。&rdo;&ldo;谢相公尽言。&rdo;&ldo;太宗皇帝旧例，凡王府家眷，唯王妃父兄可授爵，出官任武职。余下女眷，皆不可循此例。&rdo;谢迁声音清朗，在奉天殿中阵阵回响。&ldo;近闻有违例者，荐侧妃兄卫所佥事，举妾父任州县衙职司。违反祖训，不尊太宗皇帝旧法，当予以严查！&rdo;文武两班倒吸一口凉气。先是首辅，后是次辅，三位阁老轮班上阵，玉牒，长史，女眷。傻子也该晓得，内阁盯准了藩王。过于震惊，满殿文武均瞠目当场。谢迁归班之后，殿中仍久久无声，更无一人出列。摩拳擦掌，计划弹劾江浙之事的言官，也是目瞪口呆。阁老就是阁老。出口就是惊雷。比起弹劾朝官，明显是藩王更为重量级。哪怕没有明言，天子敕令下达，宗室内部也将地震。向天子陈情？欲加之罪，莫须有？根本行不通。阁老不同寻常官员，一言可谓千钧。且言之凿凿，掷地有声，必手握证据。今日之后，敕令下发，凡涉事者，必惶惶然奔走相求。风声传出，民间定会沸沸扬扬。相比起来，江南剿匪，处置几个贪官，根本不算什么。纵是被捉拿的官员一日多过一日，诏狱人满为患，朝中的目光也不会就此倾斜。都察院几名御史，六科数名给事中，都摇头苦笑。无声叹息。备好的奏疏，怕是用不上了。这种情况下，弹劾南京守备枉法，直讽江浙镇守太监公报私仇，上言南下司礼监少丞公然索贿，都起不到预期的效果。天子听闻，顶多会轻飘飘来一句：&ldo;朕知道了，令东厂详查。&rdo;东厂厂公，即是司礼监提督太监。交给东厂查，能查出个球！请三司？有王府之事顶在前头，谁有心思理会几个&ldo;地方太监&rdo;？时运不济啊。叹息一声，对昔日同年，故交旧友的请托，只能道一声抱歉。京中云劫雷动，因三位阁老奏请，风浪骤起，根牙磐错，情势愈发复杂难辨。江南之地，剿匪的计划，再次取得成效。悬赏高达万两，沈岳的人头仿佛磁石一般，海上匪贼，陆上亡命之徒，接踵而来。多股势力逡巡海上，寻上岛之路。官兵暗中跟随，五日间，认出多名大盗贼匪。&ldo;海捕文书发下多年，仍遍寻不获。老子还以为这厮死了，没想到，竟躲到了海上！&rdo;熊指挥使举着粗陋的单筒望远镜，望着远处的木船，冷笑数声。&ldo;沈岳的人头，当真是值钱！读书人的花花肠子，老子算是服了。&rdo;几张悬赏告示，闹得海匪内部四分五裂，争相告发斩捕，投降朝廷。附近的小股流匪，潜逃多年的巨盗恶贼，竟都开始露面。&ldo;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举数得？&rdo;抚过颌下虬髯，熊指挥使将木质的望远镜往腰带上一插，这可是好东西，和姓肖的打破头，才抢到手里。杨钦差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能想出这些机巧物，用到海上，当真是利器。随船的百户站在一侧，看着指挥使腰上的&ldo;木筒&rdo;，很是羡慕。什么时候，他也能有一支？&ldo;有船过来了！&rdo;忽然，船栏处的卫军挥舞旗帜，发出讯号。船首几人当即一凛，调转船头，很快发现，两艘帆船，正一前一后追逐而来。当先一艘，明显是大食商船。紧随其后者，升起一面惨白的骷髅旗，船首的撞角，竟是个长翅膀的鸟人。&ldo;这什么东西？&rdo;明朝水军见过欧洲商船，打出旗帜的海盗船，却是第一次见到。究其原因，明军水军多在近海巡逻，外来的船只，多在海上即被拦截，落到水军手里的，实在是少之又少。不知该说这艘船倒霉还是幸运。遭遇暴风雨，侥幸生存，却偏离航向，无法返回欧罗巴。不知怎么，竟闯入明朝海域。遇上一艘完好的大食商船，贪心骤起，不管不顾，就要动手开抢。宝石香料自然要有。食物淡水，更是海盗急需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