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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团圆。他那么喜欢你,那么舍不得你,是不是?”
裴素按住自己的荷包,心道:阿耶你不知道我还有好多铜钱,若只许一个心愿,阿娘会不答应吗?
裴小孩偷偷计划
此后春意将尽之际,长安城中一处风流富贵之地高烛映照夜宴,王孙贵子们觥筹交错,酒酣耳热。席间一位男子神韵清朗顾盼炜如,捻起酒杯遥敬东道:“子信舅舅,你既做东,怎的不多饮几杯?”
说着他更是越过围聚在自己四周的众人,呼引着几个人来到东道面前。裴相公设宴连官妓都不到,台下胡旋曼舞看久也腻了,只能端起酒杯以向主家灌酒为乐。
宴上俱是京中世胄门阀的子弟,阳信侯宋洹单以爵位论不算最尊贵,但他素来与裴允交好,行止间也随意许多。裴允看他神色清明,丝毫不见醉意,便笑道:“劝我进酒,你不先自饮三杯?”
宋洹二话不说,抬头饮尽杯中酒,又自斟了两杯一一喝下,扬起酒杯对裴允道:“子信舅舅且看这里,尽数尽了,如何?”
裴允便仰头喝了一杯,宋洹见状挨到他身旁替他斟酒,笑道:“舅舅府内空虚,何以设宴亦如此朴实无味?我们一群男子围坐喝酒,总不能都来看青相美貌?”
裴允按着他的后颈道:“你终日流连美色,忘乎所以至此,对着我都敢胡言乱语了。”
宋洹哈哈大笑:“不敢不敢,甥儿何时有这样的行径了?撷花耳,同我母亲的嗜好差不多。”
裴允听他提起大长公主,不由得道:“你这样的混账话叫太主听闻,恐要勃然大怒。”
宋洹敛了敛神色。他虽欢场无忌,但因为生父早逝,对母亲可谓孝顺有加,断不能叫她晓得太多隐秘。宋洹由此挪到一边,眼神掠向台下踏鼓旋舞的胡姬,其人肌肤若雪碧眸如水,实乃难得的绝色。但他近来得一新宠,忍不住两相比较,心中意动。正在这时,有人疾步走到他身旁,附耳传来一讯,叫宋洹怔了怔。片刻间他神色变幻,猛地起身离席,竟带倒了一旁盛放瓜果的小几。小几滚到宋洹脚边,他恨恨地将其踹开,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此时琼楼珠阁之外,有一处小小酒肆也是人声鼎沸。老板当垆沽夜酒,舀起澄清酒液倾入一并排开的陶碗中,喉头提声道:“戊桌四碗,来取。”
一旁烙饼的老板娘嗔视他一眼,盖了火头取出托盘,将四大碗酒端到屋内靠墙一角的桌上,又抬脚伸手自梁柱上悬着的一个篾篮里舀出一把油炸蚕豆给这桌添上。
待她走回灶头,老板沉着脸道:“他们怎么拿不动四碗酒了?”
老板娘媚眼一乜,他又失了声响,惹得妻子咯咯轻笑,半晌道:“我喜郎君俊俏,送酒送把豆子,也能惹你醋?老东西。”说着便又叉着腰怡然自得地翻起烙饼来。
戊桌上的两位酒客浑然不知酒肆老板夫妻俩之间的口角,二人正是约定来喝酒的江行并霍响。
两人已灌了不少酒,言谈间也放松了不少。江行只听霍响说了如何经人搭桥入了郡王府,又听说了这段时间京畿各处掳人幼儿的案子,心道自己倒像那伙贼人的主犯一般,率先冲入长安绑孩子,绑的还是裴大相公的孩子。
这会儿他念起裴小孩,借着酒意轻肆起来,挨近霍响问道:“我从前便听霍兄说过,你早年在沧县就有了家室,可有孩子?”
霍响是赵郡沧县人士,年幼习武,十三岁进了当地的镖局做趟子手,这辈子的指望本是自趟子手起一路爬到镖头乃至总镖头。只是他命中有奇遇,走镖路上因缘际会救下横崖天刀门门主的岳丈,得此契机拜入天刀门。他入门虽晚,却得门主青眼,更有习武天赋,二十七岁刀法大成。只是门主死后他深念门主一家大恩,不肯卷入门内权力斗争与门主之子相争,便弃刀远走再也不回。
直到数年后内斗不堪的天刀门丢失传袭宝刀,霍响闻讯归来同仗义相助的江行一道追回了那把刀,也由此结下交情。
霍响知这位江老弟心性至纯,与他言谈并不作伪,直言道:“有一个女儿,我求取千金也是为了她。”
霍响三言两语交代了事情经过。原来他早年为求武艺至臻之道常年居于横崖,妻子留在沧县为他侍养双亲并女儿。后来女儿霍琼英出嫁,因为霍响攒了些资财给她作嫁妆,便得以嫁入沧县一位小吏家中。霍琼英嫁人一年后生下一子,先天不足,至今五岁了尚不能下地,需名贵药材日日吊命。婆家由此埋怨刁难霍琼英,霍响得知后欲带走女儿并外孙、外孙女,但霍琼英不从。霍响只能资以银钱供外孙吃药,也让女儿的日子好过一些。
霍响话毕长叹一声,饮下半碗酒感慨道:“我空有一身武艺,愧负师友、惭对妻儿。”
江行听了他的遭遇,忍不住问道:“令嫒为什么不肯……”
霍响摆摆手:“我这个父亲于她,又比丈夫亲近多少?她念着丈夫、儿女,尤其我的外孙女小楠将来要嫁人,怎可带着她破家而出惹人闲话?”
江行细想了一下明白了霍琼英的顾虑,心下叹息,不免道:“妹子实在不易……”他顿了顿歉然道,“该说侄女。霍兄业已尽力,那双小儿自有福佑。”
霍响摇摇头:“琼英与你差不多年纪,你喊声妹子并无什么错。她带着两个孩子,尤其谦儿是那样的身子骨……年轻时我不肯蜷居沧县,一心要去外面闯荡。后来得入天刀门,全心在练武之上,心安理得抛弃家累。如今双亲不在、老妻亡故,女儿和外孙、外孙女咫尺天涯,却不知这人生是何等辛酸滋味,皆是我固执颟顸造的业啊。”
江行不知该怎么宽慰他,酒碗握在手里放也不是举也不是,罢了他猛地仰头饮尽,而后正视霍响道:“愚弟觉得霍兄你确实做错了,错在当初不顾父母妻儿。只是令孙的病,却并非是你的过错。你如今是侄女最大的倚仗,未来如何尚不可知,霍兄万不能颓唐啊。”
霍响点点头,亦满饮一杯。
江行不由得道:“于江湖人而言,漂泊无定才是常数,若是有了孩子到底该当如何呢?”
他的一句感慨倒叫霍响很在意,霍响斟酌了一番对江行道:“有一件事须得告知贤弟。裴相公府上的小郎君,此前来郡王府寻过我。”
“哦?”江行推过酒碗,问道,“他找你作甚?”
霍响便回道:“向我打听了些你的事。小郎君生性聪颖,借着与世子向我讨教武艺的契机旁敲侧击,但他毕竟稚嫩,我看出他对你十分在意,尤其是……”霍响清咳了一声,“倾慕者云云……”
江行端起另一只酒碗大饮一口,霍响见状继续道:“恕愚兄冒昧,这孩子与你生得颇为肖似,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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