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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面前的男人面色却是她所不熟悉的陌生，一字一语，平静而冷冽，“因为你姓‘苏’，所以我们之间就从来没有可能开始过。所以，根本不会有‘如果’这回事。就算重来一次，还是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没有道歉，没有歉疚，甚至没有一点点的怜惜，好似真的只是在如此冷静地回答她的问题一般。他手中雪亮的刀刃上还残余着斑斑血痕，他方才也正是用这柄匕首架上了自己的脖子，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从一开始出手便已经思量到了最终的后果。她从前少不更事时爱煞了他这副杀伐果断的模样，那英挺的眼角眉梢偏生生地又沉透浸润着儒雅的书卷气，却并不如那些个腐儒一般尖刻老实，反而清晰地写着野心和。即使一身朴素至极的青布长袍，仅仅是站在那不说话，也得以呈现出锐不可当的凌云之势，让当时心高气傲的她头一次地知道了何为心动，也在心中笃定这个人未来一定会有大作为。然而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副令她又爱又恨的面孔，会如此鲜活而血淋淋地呈现在她的面前。而他身上所具有的一切品质，皆是为了复仇而一旦点地融合打造，最终才变成了这幅模样。当心中明晓了这一切以后，她只觉得通身僵硬无力，想要谩骂，想要指责，想要哭喊嚎叫，想要质问他如何能够这样残忍，又如何演技会这样高超卓群，将她们尽数逼到了这步田地这才将这残酷的真相揭开，然而此时此刻，所有的话语却仿佛尽数堵在了喉咙中一般，如何也无法说出来，最终只惨然地勾起一笑来，“既然如此，我明白了。”李良并没有再回应，然而她不消回眼，便能够猜到他此时此刻面上的表情，定然是孤冷傲然的，一如从前他在私底下所展示出的模样一般。她仍是不甘心地追问，那柔美的面容上半边面纱因为刚才剧烈的挣扎而扯了下来，脸颊上的那片烧伤的痕迹在阴影中若隐若现，有一种诡谲的美丽。而便是如此，她此时此刻的脸上却意外地出现了一种类似于孩子气的天真，好似只是在像心上人撒娇要块糖吃，“是不是我不再姓‘苏’，我们之间就不会再有隔阂了？”听上去不过是一句语气轻巧的疑问，然而其中蕴含的意思，却让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唐夜霜身子微微一颤，转而望向那正盈盈笑着的苏大小姐，总感觉自那张明艳如花的面庞底下窥见了无底的绝望。她下意识地想要往前走去，至少拉她一把，却被云墨静从后拉住了手臂。唐夜霜颇有些不解地往后看去，正好与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不觉纠结了几分眉目，以眼神询问他为什么。他眼睛直视着前方，容色和语气却是出奇的冷漠平静，“不过是狗咬狗而已，内部矛盾，就让他们自己内部消除好了，这时候插手，白惹祸端，惹得一身脏。倒不如看他们鹬蚌相争，到最后我们做那得利的渔翁便是。”微微皱了皱眉，唐夜霜望向他的神色有些奇怪，只连名带姓地唤了一声，“云墨静。”他终于转过眼来，对着她抬了抬眉角。唐夜霜在心中斟酌了一会，最终到底还是将方才的疑问直接道了出来，“为什么？你分明不是那种隔岸观火的人？”这句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她不会觉得奇怪，然而自云墨静口中说出时，她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对。虽然平日里云墨静看着对这些案子并不算上心，言语之间似乎也有怠工渎职之嫌，然而与他做为搭档的这样长久的时间里，她却能看得明白。每个案件他都结得算是尽善尽美，从来不会有一次如这回这般冷漠消极，倒是看着让她不免觉着有些不习惯，难免开始怀疑起来。他自然看得出她面上显而易见的疑惑和不解，却只是对着她弯了弯唇角，笑得一派纯良正经，口中的话语却有些无赖，“不用以这种眼神看本王，本王不过是心眼小而已。”末了，似乎是也感觉到了唐夜霜鄙视的眼神，只握紧了拳头掩在唇前轻咳了一声，理直气壮地继续补充道，“本王好歹也是王孙贵胄，却遭得这家人这般欺辱，实在是有辱皇室尊严，如今让他们吃点苦头，有什么好奇怪的？”仅仅只是这样？唐夜霜有些微呛，然而却敏感地觉得他口中的话语定然有所隐瞒，在挣扎了一会儿以后，到底是没有再上去，只是在原地同着云墨静一起继续看着眼前的情况。一直等到身边的女人重新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一片混战后，云墨静这才撇过了几缕眼风来，端详着她的侧脸，眸底的颜色深了深。且当做是他私心，他仅仅只是对于那些个对于她表露敌意的人们同样抱有敌意而已。那头的苏大小姐显然已然顾不上他们之间的谈话，只惨然着一长苍白的脸庞，眸子看起来黑洞洞的，好似已然失去了正常人应有的活气，若不是那喉咙上还余存着微微的颤动，代表着她还余留着几分气息，她如今这副状态几乎已然如一个活死人无异。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似乎是十几秒钟，然而在这一片让人窒息的沉寂之中，却总让人觉得度日如年。苏大小姐终于再度有了动静，半面娇美半面狰狞的脸庞上还残余着斑驳的泪痕，她目光空洞地张了张口，声音嘶哑，好似蚊吟，“既然你还是无法放下，那我作为苏家的女儿，最后替苏家还了那笔血债便是了。放过苏家吧……放过我爹爹，放过我妹妹，我拿我的命赔给你可以吗？”------------新账旧账一起算眼见得李良只是抿着线条冷硬的薄唇，并没有开口说话，苏大小姐的面色愈发凄惶起来，不顾脖颈上紧紧贴着的刀刃，只一把抓住了李良的手腕，乌黑的眸子重新燃起了一丝希冀的光泽，声色也逐渐激动了起来，“就当是我求你了！从前我们家对不起你的，就由我的命来还吧，如果这一辈子还不够，那便下一辈子，下下辈子，只要你能够放过苏家！”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的缘故，她细长白皙的脖颈霎时被李良手中紧紧贴着的刀刃划破，鲜红的血与白皙的皮肤交相辉映着，看起来分外可怖。然而她却好似半点都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还在极力挣扎着，似乎想要求解一个答案。倒是没有想过看起来柔驯文弱的苏大小姐骨子里竟有这般刚烈的一面，倒是跟外表活泼讨喜内心顽劣幼稚的苏二小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唐夜霜拧了拧眉心，心中在惊讶的同时，也隐隐有几分不好的预感——这苏大小姐俨然已经生出了寻死之心，然而这李家兄妹已经为了这个报复的计划筹划了这么多年，如今又哪里是她是三言两语便能够抵消得了的？果不其然，李良仅仅是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便已然将她攥住自己手腕的手一点点地推开了，语气一如眼神般冰冷刺骨，“来不及了。”听到这四个字，苏大小姐眼中的光芒瞬间如同一盏枯灯般熄灭了，转而又慌不迭地想要向身侧的李香求助，“春香……春香……我跟你认识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年，你就看在我平日里待你不薄的份上，能不能放过苏家……求你了……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当年的事情都是我爹爹的错，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了不是吗，你们如果想要报仇，冲着我来就好了。无论你究竟是春香还是李香，我们都曾经那样好过不是吗？我求你，我求你们，我爹爹一把年纪了，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我妹妹……我妹妹还不懂事，你们也是知道她性格的，她还那么年轻，怎么能够承受这些苦难呢，求你们放过他们吧！”李香望着面前声声祈求的苏大小姐，眸光闪烁了几秒，先是流露出了几分不忍，然而在眼角的光芒触及到不远处的苏员外时，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目光重新坚定了起来，只漠然地退开了几步，拉开了与正迎着刀锋挣扎的苏大小姐的距离，一边冷冷地弯起了嘴角，“谢谢大小姐这些年来待奴婢的好，只是奴婢忘了告诉您的是，这些年来，我在府中待的这些天以来，没有一天不让我觉得恶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