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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又何尝不是与恶鬼狼狈为奸的喽啰呢？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如今亲手要去结果小石头生命的，可是自己。她分明是能够选择的，然而最终却还是选择了保全自己。难怪楚月此前跟她说，她的骨子里不过是与他同样的灵魂。她此前还始终不愿意承认，然而如今却不得不清晰又悲哀地发现，她便是这般的自私冷酷，向来未曾有过正常人的心。这样的自己，又如何能够去谴责楚月？然而道理她都明白，但是在见到跟前这个男人面上那好似随时随刻都洞察一切的眼神，她还是不免有些咬牙切齿，只固执地不愿意承认自己跟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鬼是同一路的货色。跟前的楚月看着她有些涨红了的脸庞，只微微地挑了挑狭长的眉眼，不紧不慢地说道，“宦娘，你今天的状态很让本庄主失望，你从前刚跟着本庄主的时候，也不至于如此胡搅蛮缠。”虽然他的口气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让人一时半会也辨别不清他口中的话语究竟是真心还是只是玩笑，然而宦娘盯着他的眼睛时，心中不知为何轻轻一颤，转而已经悬起了一副无所谓的笑容来，“所以，我的庄主大人，您如今是后悔了么？还未等到楚月回答，她已经兀自轻声笑了一笑，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不过说起来，您如今后悔也还来得及，毕竟我还没能让您迷上，不是么？”好似是看穿了她的别扭，楚月却又是低低地一笑，在撇去了此前那如同昙花一现般短暂的怒火以后，接踵而来的是更为平定的语调，“你权不必这般夹枪带棒，我们如今可是共同作案，谁也未曾一身干净，又何必互相嫌弃？”这个男人，如今怎么还可以这样面色自若地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宦娘几乎快要将一口银牙咬碎，只觉得自己的舌尖都被抵得发疼，忍不住已经愤愤不平地开了口，“若你之前……”质问的话语还未说完，跟前的男人便已经好像早就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一般，只是轻轻地一笑，那狭秀的眉目之中鲜明地浸着讽刺的味道，好似在面对一个张牙舞爪的幼稚少女，“你难不成觉得，就算没有发生那件事情，未来的日子里头，有这么个对你知根知底的人还流落在外，你自己就会安心吗？”她被这么一句反问引得愣怔了一瞬，末了只颇有些无力地说道，“小石头他不会……”然而这句话，她到底还是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因为她心中很清楚地明白，自己如今成为楚月的姬妾以后，便已然算是脱离了陈家班。小石头如今还没有到能够登台唱主角的时候，定然是要移交给戏班子里头别的师兄师姐们手底下带着的。虽然小石头从前对她无比忠心，是她可以确定的，但是以后呢？谁又能肯定，在长久的时间消磨之中，小石头会不会也跟别人培养起了深厚的感情基础，在某一天或许是表忠心也或许是随口而就地将自己从前做过的那些个事情给抖露出来？自己从前在戏班子里头作风向来轻狂，也算是得罪了不少人，到时候若是被哪些个人听去了这等消息，自己便完了。所以，小石头如今在外头的存在，就跟一个山顶上的雪团一般。当前看着虽然小，然而随着时间沉淀，一路滚下来，也是能够压死身处于山脚的她的。背叛这个词，说起来严重，然而做起来却又是那般的轻而易举。到时候，自己又应该如何是好？当发现了有这等可能性的时候，自己真的还会留着小石头的性命么？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如此问着自己，心中很是悲哀的发现，无论多少遍自问自答，她心中所能给出的最为真实的回答，竟然都是一句“不会。”------------面见故人是的，就算此前没有楚月刻意激发自己和小石头之间的矛盾，或者说没有逼迫自己去解决掉小石头，这个师弟，在超出她的视野范围活动的时候，都会成为一个心腹大患。即使她如今本还顾及着从前的情谊想要保着他性命，不忍心主动动手，在未来的某段时间，等她自己的心中像是如今一样突然间回过味儿来的时候，自己也到底还是会想尽办法让小石头闭嘴的。而让一个人永远闭嘴的最为简单快捷且有效的办法便是是，让他成为一个死人。想到这里，她不禁也被自己心中那陡然萌生的阴暗想法给惊了一惊，一时间也不敢相信方才的那些想法居然是在她的心中真实存在着的。并且只是这么一经萌发，便已经越来越深，越来越强烈，转眼之间，已经置换成了一片极为冷冽的杀意。宦娘兀自摇了摇头，想要晃去脑袋里萌生的这些危险的想法，然而刚抬起眼来时，便已经撞入了楚月打量自己的眼眸中里头去。知晓自己方才面上流露出的一切情绪变化都已经落入了这个男人的眼中，宦娘索性也懒得再继续挣扎了，只抬眼看着楚月，定了定心思，维稳了自己的呼吸，这才状若平静地开了口，“时间差不多了，我应该走了。”她原本以为依照他的性格，至少还会抓着自己再纠缠几分，却万万没有想到，他却是格外大方地地松开了手，到底是放过了她，那线条精致的薄唇中吐露出淡淡的几个字，“一路顺风。”她连白眼都已然懒得翻给他，只稍稍整理了一下方才被压皱了的衣裙，一边已经急急忙忙地除了门去，坐上了楚月早已经为她安排好的马车。这一趟的去向——望江楼。望江楼的座位早已经订好，正是她此前最为经常坐着的坤间，想必她的师弟定然也能猜到是那个位置。果不其然，她转过那足足有一人高的花鸟屏风以后，便在座位中看到了他的身影。他如今背对着自己，正在自顾自地给自己倒酒，然而最后却也不喝，只是好似有些百无聊赖地拿着白瓷酒杯晃荡着，眼神早已经飘忽到了窗外。而窗外，正是那大片大片的垂杨柳。饶是她此前已经为了这次会面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是在看到跟前的人影之时，还是稍稍地晃了神。她的印象之中，她的小师弟不过还是个孩子的模样，然而眼瞧着着才一会时间没有见到，他的身形便已然好似春枝抽条了一般，就这样生生拔高了一大截，看着已然有些少年的味道了。只是那青布衣袍下头裹着的身形依旧还是清减，不知道是因为原本便是这么个体质，还是因为那场伤……那场伤……想到这里，宦娘的手指不觉轻轻地一颤，下意识地便已经朝着他的胸口处望去。虽然那个位置如今已经被衣物挡住了，然而她心中却无比清楚地明白，那个位置曾经有着一道那样深刻的枪伤，在命中他的艺术间，曾经使得血肉飞溅，尤为惊心动魄。而这么一个伤害，当初也正是由自己一手造成。宦娘，你自己本身便是个祸害。她如是在心中自顾自地说道，面上却很快地已经端起了一个尤为和善的笑容来，在他对面的桌前款款落座，见着他因而发现动静而转过来的脸庞，只是轻轻地抬了抬眼角，“小石头，好久不见。”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她也在心中自顾自地补上了一句——“既然已经是个祸害了，那从此便只抱着祸害别人，保全自己的念头，就这般自私自利地活下去吧。”“师姐。”他回转过头来，正好看到宦娘的眉目，眼神稍稍地一聚。分别的这段时间里，师姐变得更为漂亮了从前虽然也是满身绫罗绸缎，然而说到底却还是只是皮相外表的区别，如今在经过长时间稳定的安稳环境耳濡目染之下，她的举手投足之间都已经染上了几分贵夫人的气息。她容貌本就极盛，如今如此一打扮，更加美艳耀眼，几乎让人无法将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