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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即使是放假在家，也见不到父母几次，即使见到了话题也不过是不要贪玩、要好好学习、要当班委、要早点入团、入党之类，从初中念叨到高中，弄得赵润物不胜其烦。可赵润物心里明白，这是在事业与家庭中苦苦挣扎的当代父母的通病，自己不能怨任何人，他们是想让自己好的。正因为如此，赵润物会伤心、会郁闷、会想要稍稍逃离不依靠父母，但他从来没想过完全抛弃健在的父母来到一个完全陌生时代。可原身几乎算得上没有父母。“纯慧皇后走时，太子和赵随风几岁呀？”郭济叹了口气，神色悲哀的说“殿下六岁，赵随风四岁。”长久以来的观念告诉赵润物“父爱如山，母爱如水”，虽然赵润物自己没有体会到过这二者之间的区别，但总觉得在那个朱红华贵的高墙之内，女性的陪伴或许在一定程度上冲淡权力与欲望之争。也正因为如此，赵润物在知道原身的经历后才格外痛心。幼年丧母，恰巧身为长子，被早早的立为太子，宫廷之外要保持孝悌恭谨以为天下表率，宫廷之内要随时提防来自亲弟弟的明枪暗箭，一举一动受天下监督，不可不符合礼仪、不可出丝毫差错。赵润物两眼有些酸涩，隐隐约约好像感受到了镌刻在在具身体骨架上的孤独与惶恐，十四五岁的男孩被迫自断所有的快乐，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无可挑剔的大人。缠枝的金树灯盏点了满树的长明灯，却依旧照不明幽深阴暗的东宫。大殿里只有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明明是最应该放松的独处，他却紧绷着身体，手上捧着一卷书、低头认真研读竹简、眼神不断上移环视，惴惴不安的寻找着在暗处像狼一样监视他的、预备扑过来咬死他的敌人。如履薄冰、群狼环饲、难辨敌友，也许后世史书上只会留一句“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的感概，但那短短八个字的背后是原身战战兢兢、命如游丝的二十年人生。可就在这种生活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赵润物来了，原身消失了。无论怎么用时空错乱、机缘巧合解释自己的无意于无力，无论原身对失去太子之位是悲伤还是欣喜，赵润物都必须承认自己在原身即将解脱得时候，偷走了他的人生。郭济说完后，又喝了口奶茶，静静的看着赵润物，发现赵润物的脸色渐渐变白，眼睛被钉在桌沿处的雕花上，好像完全陷入了另一个世界。郭济右手伸长拿过他的杯子，左手执起茶壶给他倒了杯奶茶，试图唤醒赵润物。赵润物终于回过神来，掺杂着血丝得双眼对上了郭济充满疑惑的双眸，赵润物看着郭济笑了笑，像是安抚又像是解释，“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让你家殿下失去了享受民间生活的机会。”郭济没料到赵润物居然会这么说，很想接一句“那就赶紧把我们家殿下送回来呀！”可也许是郭济从没见过太子殿下红着眼睛吐露心迹，又或者是赵润物话里的命不由己勾起了已经埋藏在郭济内心深处十余年的共鸣，话到嘴边突然变成了“那你愿意替太子殿下好好看看民间吗？”郭济说完后自己都愣了，什么叫“好好看看民间”，不应该是“替太子殿下夺回太子之位吗”，不对，应该是把太子殿下送回来！郭济终于找回了丢失的逻辑和语音能力。立刻改口，想要说“你既然后悔，那就赶紧离开我家殿下的身体，让我家殿下回来。”可没等到话说出口，就被赵润物的一声笑堵回了喉咙里。郭济有些恼羞成怒，正要发作，一抬头赵润物的笑颜闯入郭济的瞳孔。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知道现在太子的身体被另一个占据，明明这个灵魂是一个没脑子的蠢货，可当太子那张冷陌镇定的脸突然露出肆意张扬的神情，一惯淡漠的眼睛里突然有了遮不住的笑意。明明是同一张脸、同一具身体，但真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而且郭济惊讶的发现，自己内心并没有对赵润物使用太子的面孔露出这种表情感到厌恶或者恶心。或许是在赵润物离开郭府的这几日里，郭济一直在暗处观察，虽然一开始被发现了，但之后郭济吸取教训，选择了更为隐蔽的方式，静静的看着赵润物扩大酒楼名声、研究新菜品、给酒楼改名、教育伙计等一系列作为，看着樊楼的生意越来越好，听着京城里的人纷纷议论这樊楼的主人是何神人。或许就是在这潜移默化的观察中，郭济从最初的坚守着寻找赵润物破绽、找到太子下落的目的，却一次又一次的被赵润物与众不同的想法和处事方式惊讶，赵润物让郭济不得不相信，这是一位与太子完全不一样的人，是一位与这个时代完全不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