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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第2页）

终于在第二天的晚上，其中一个主刀医生走到他的面前，摘下口罩，诚恳地说：“进去看看吧。”

任谁都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春归落到嘴边的笑僵住，然后彻底耷拉下去。

或许下一秒他也要被送去icu救治了，因为他感觉他的心脏和血液一样瞬间凝固，不再跳动。

直到很多年后春归再次回想起来，给出的评价依然是“不如死了痛快”。

那种感觉就像千斤重的石头压在他身上，活不开心，死不痛快。

从指尖泛起的麻意由上到下，从脚到头，每走一步就是一千根针刺向他。

等他忍着剧痛终于挪到沈雪迟的床前时，男人还闭着眼，身上被包扎得严丝合缝，虚弱苍白得像一片纸，氧气罩随着他的呼吸变白、透明。

春归低头静静地看着他，突然有一种把氧气罩绑在他脸上的强烈想法，似乎只要不取下来，沈雪迟就能一直活着。

哪怕这只是掩耳盗铃。

早知道从一开始就把他关在家里，锁在床上。

这件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医院的管理层那，一群大人物过来探病他还有些不适应，主要怕他们吵到沈雪迟，要是气得这人连一句话都来不及和自己说就归西，他得找谁说冤去？

这些大人物以前热衷于打赌，看谁能第一个劝春归录制那个破纪录片。

一对高颜值情侣，一个心理疾病高材生，一个不离不弃富二代，播出来准是个大热点。

但意外的是今天他们格外安静，安静到春归只听得见门外拖把拖地的声音。

正当春归犹豫着要不现在同意拍那个破纪录片活跃活跃气氛的时候，其中一个拍了拍他的肩，没有说话。

春归嗤笑一声。当他是三岁小孩？才不需要安慰。

从三年前沈雪迟第一次尝试自杀，他就练成了一副铁做的大心脏。

等这些领导走后，拍马屁赞美领导的、凑热闹的、觉得他可怜的，也就都一哄而散。

春归深呼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想用笑容面对沈雪迟，转过身的刹那眼泪却最先涌出来，他对上病床上男人漆黑如墨的眼睛。

沈雪迟醒了。

他苍白着脸，看起来极为疲倦，可他仍对着春归笑。

春归的人生字典里在遇见沈雪迟后才添上了手足无措这个词，这时他正手足无措地想要摸摸对方，但发现沈雪迟全身上下没一处是能摸的，只好改变方向提起医院领导送来的水果篮子。

他说：“沈雪迟，你再撑个几天行不行？我不喜欢吃水果，你要是走了，烂了就浪费了。”

沈雪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氧气罩遮住了男人大半张脸，他似乎永远都是一副温吞的模样。

记忆中沈雪迟大多时候都在笑，嘴角弯弯到十五度，很开心的时候就是二十五度，睫毛浓密又长，生了对多情狐狸眼，眼尾上扬，偏偏他的眼睛里装不下任何人，但仔细凑近瞧，里面还是有春归的。

沈雪迟的食指轻轻抬了抬。

这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因为他的食指很快垂下去，了无生机地砸在白色床单上。

春归看着，却发出一声哼笑。

看吧，沈雪迟，你就算不记得他了，身体还是会出自本能做出只有他们知晓的小暗号。

但男人只是继续看着他，在氧气机白气消失的刹那，张口无声说了三个字。

“不吃了。”

“哦。”春归迅速低下头，用食指在地板上画小圈圈，不愧是大医院，地板擦得这么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有。

“你不出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说。

沈雪迟无奈地弯了眼睛，他很困，眼睛闭上的频率比刚才更多了。

春归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连忙拿起手机打开相册，找出鹿可燃家出生的小狗崽。

这是一年前的事，他不确定沈雪迟记不记得，但随便什么，能和他多说说话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