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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不打自招（第2页）

颜季明和范文峰两人，这一夜过的是有苦难言。

先是好端端的一席酒宴，被安禄山和哥舒翰的儿子给搅乱了。然后又传来安庆绪下榻的客栈失火，很快就发现是有人故意纵火，且在客栈前后两个门口发现三十余具尸体。后来是城门处传来消息，说有两队人马急匆匆逃走了。最后又是巡街的役兵来报，说是有一队衙役死在了巡街路上……

颜季明和范文峰两人从天黑忙到天亮，堪堪把街面给清理出来，以免影响百姓的生活，不然打斗留下的血迹，难免会对丰州城造成恐慌。

颜季明现如今正坐在府衙里，等着安庆绪上门给他一个交待。岂料左等人不来，右等人还不来。

颜季明忍无可忍，正要派人去把安庆绪安大公子给“请”过来，却见有人匆匆来报：“刺史大人，安庆绪安公子的人马都走了！”

“岂有此理！”颜季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没人拦着他们吗！”

来人汗颜道：“小的们试过了，有两个兄弟脸都被抽烂了，也没有拦住他们……”

颜季明颓然坐了下去，摆摆手道：“罢了，罢了，随他去吧。好生去请郎中，给受伤的兄弟们治病。”

“大帅府上回话了没有？”颜季明问范文峰道。

范文峰摇了摇头：“听老秦说，大小姐昨夜回府上后昏厥过去了，大帅一直守在小姐身边，连眼都没合过。天亮的时候小姐才醒来，大帅也刚刚睡下。”

按照原本时空的历史剧情，安思顺的庶女安雅一直静静地生活在丰州，并不被世人所知。在安禄山发动了叛乱之后，安思顺被唐明皇火速处死，卢国公程咬金的后人，也就是安思顺留给丰州的三千骑兵领兵大将程伯潜，派出丰州营的一队将士，把安雅护送到了西域。

此事在正史之中并无记载，因为安排完护送安雅西去后的程伯潜，带领三千骑兵随颜季明赴河北抵抗安禄山大军，最后全军战死，无一幸存。

玄宗皇帝深感程家世代忠义，而后来朔方军的种种行为也证明，安思顺从来都没有反叛大唐的想法和行为，所以唐明皇并没有下令对安雅赶尽杀绝。

这一段有关安雅的野史，只是一直流传在朔方、北庭、陇右的民间故事里。据说安雅之后辗转流落到了大食地界，凭借着不俗的样貌和高雅的谈吐，再加上身为大唐帝国威名赫赫的安大节度使之女的身份，后来嫁入了大食的皇室，终成为一代传奇。

边疆大吏官二代们掀起的腥风血雨，对丰州城老百姓的生活来说，几乎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不过这一切应该归咎于颜季明和范文峰处置得当的缘故。

丰州城里的普通百姓，只当是外来入住客栈的商旅，不小心把元宵节当晚的花灯给引燃了，以致最终把整个客栈给烧为废墟。而对于哥舒晃和安庆绪两家死伤数十人的惨案，并没有太多人知情。

事情终于算是被压住了，没有引起丰州城内的动荡。

安思顺于正月十七得知此事，派人全力调查此事，最后终于顺着蛛丝马迹，揪出了哥舒翰埋伏在丰州城里的暗探，并把埋在暗探宅院后院里的尸体尽数挖出。

安思顺本欲亲自审理此案，奈何哥舒翰的暗探只咬出了安庆绪设埋伏杀人在前，说哥舒晃只是为求保命而反戈一击在后，随后便咬舌自尽了。

线索到了这里本该是断了。却没有想到哥舒晃在客栈放火当晚，薛嵩带着自己的亲信，去往了河东薛氏在丰州城的主事薛家掌柜家里过夜。安庆绪一拍屁股先跑了，虽是派人去通知了薛嵩一起走，奈何薛嵩是个要脸的，再加上也身负薛氏家主的嘱托，不愿和安思顺结下梁子，反倒给颜季明和安思顺留下一封书信，说是安庆绪尚且年轻，如今闯下大祸，自知理亏，无颜面对伯父安思顺和妹妹安雅。待日后必定会上门负荆请罪……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薛嵩劈哩叭啦很是写了一些内容，生生把安庆绪给卖了。

安思顺虽是胡人出身，但他自父辈起已是大唐的军将人家，吃过的盐比常人吃过的米还多，焉能看不出薛嵩这封信里暗藏的门道？

这薛嵩本就是千年世家河东薛氏的正经传人，祖父和父亲都是大唐响当当一等一的大将军，虽身为武将，但肚中的墨水远比一般的文人要多，怎么会无缘无故写来这么一封“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致歉信？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岂不是对安庆绪的所作所为不打自招了？

安思顺思来想去，最后终于是有了主张。

过去很多年来，安思顺一直努力经营自己的势力，不惜交好安禄山与哥舒翰，乃至和北庭封常清以及安西高仙芝都有书信往来，为的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保大唐北疆平安吗？

不，远不是如此。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安思顺此番经营，也不过是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如之前的那些封疆大吏们，从边塞的节度使，摇身一变成为朝中的宰辅大臣，位列公卿，从而光宗耀祖，将“胡人”的帽子彻底从头上摘下去，让他的后辈子孙可以就此在繁华的长安城代代繁衍下去，不必像他和父亲一样，终其一生，都在马背和征战中度过。

人都是有私心的，封妻荫子，后辈儿孙吃香喝辣无忧无虑，就是他的私心。

人都是有野心的，加官进爵，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就是他的野心。

他安思顺苦心经营多年，不但没有受到皇帝的看中，不但在北征途中被北庭封常清掣肘，不但安禄山和哥舒翰都对自己不尊不敬，反倒是连安庆绪和哥舒晃这两个黄口小儿，也敢公然在他安思顺的朔方地界上杀人放火！

安思顺算是看明白了，他们这些人所倚仗的无非就是皇帝的眷顾。而他安思顺，缺乏的恰恰是皇帝的眷顾！

安思顺总算是想明白了，在这么个世道里，在大唐的官场中，他压根儿就不需要任何朋友，他需要的，是且仅是皇帝的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