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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就把视线调回和珅脸上,“……你信我么?”和珅盯着他的眼睛许久,喉咙动了数下,慢慢地放下了刀。
索若木脱身而出,下一瞬间数百把弓箭齐刷刷对准了他们二人!
“放他们走!我们藏人从来一言九鼎!”索若木翻身上马,高声喝道,随即又看向和珅,唇边是一抹冷到及至的笑,“我说过,我欠你一条命,如今——我放你生路以完誓言——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大土司!”众人都是惊怒交加,费了那么大劲死了那么多人难道要就此罢手吗?!
“还听我命令地让出一条道!”索若木再次扬高了声音,藏兵缓缓地分道两旁,索若木回过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和珅艰难地扶起福康安上马——他的面容依然沉毅冷漠果断狠绝,但索若木知道他今日所做种种,都不可能是为他。
他们带着不足百人的清兵,上马,缓缓地越过索若木的身边——福康安身受三箭虽都不在要害却着实再没有任何一丝气力,只能强忍着疼趴伏在马背上,却听见索若木冷冷的声音在背后陡然响起,一字一下如利锥敲进他的心里——
“我原本以为你堪为敌手,是我高看了你——你记住了,你的命,是和珅救的我给的!”
福康安的手在瞬间冰冷。
:因爱生嫉少帅动情,由败成耻乾隆增兵
从卧虎坳逃出来后,这百余人原是不辩方向地乱走,幸而索若木给的几匹老马识途,硬是将这群几乎走不动的伤兵带出了从蔓横生险绝处处的深山密林,进了一处草甸,原是位于昔岭余脉,和珅立马看去,四高山低岗狰狞起伏,竟如有处天然的屏障,五里外又有地上河——过了秋天便就断流——流过,想着着实是走不动了,况且,福康安伤重不宜再动,便命在此扎寨。
入秋的金川昼夜温差极大,和珅命巡逻的兵士点起篝火取暖,又细细交代了一番巡逻守备的要事——其实这些好容易从战场上捡回一条命的兵,伤的伤残的残,早已没多少战斗力了。“和爷……伤药不够了,还有口粮——眼见着撑不住几天了……”家禄算是福康安的家生子奴才,因而在军中依然按家常叫法唤和珅。
和珅不答言,只是依旧查看众伤兵的伤势,一面说着:“这断腿要用夹板夹紧了,要不以后即便好了腿脚也不利索——”回头看了家禄一眼:“三爷怎么个意思?”
家禄低下头不说话,和珅皱了下眉:“恩?!”他才嚅嚅地开口:“爷说……横竖大家伙都要死在金川了,还……还疗什么伤……有这气力不如找个好地等死——”话没说完脸上就啪地挨了一掌,和珅居高临下地横眉看他:“你敢造谣诽谤主子?三爷何等样人会说出这话?动摇军心士气你信不信我立时军法处置了你!”其实和珅在军中不过是个戈什哈,军衔连家禄也比不过,但连场血战下来,谁人心中对他不是个服字,福康安伤重难以理事,这部残军早已归和珅指挥调遣,因此家禄也只能跪下身来一个劲地磕头认错。
“伤药全部集中起来,先让给重伤员,其余人等不论军衔高低按时按量供给——粮食么,从今天起全改成敖粥,一日三餐减为两餐。”和珅如何不知道此刻境界用弹尽梁绝形容亦不为过,索若木即便放过了他们,可没有军需供给的这一旅残军败将只怕不需多少时日就会自己消失在从蔓密林之中。但脸上却一点惧色不露,只道:“实在不够了,把战马都集中起来,先挑老弱的宰杀——这是不得以为之,大家忍着些,待福将军箭伤愈了咱们还有一番大计较!”一席话说的从从容容斩钉截铁,多少使的慌乱绝望的人心平复下来。
和珅走到隐蔽处,才拉住家禄的臂,柔声问道:“刚才摔的疼吗?”家禄忙一个劲地摇头,和珅长叹一声,才沉声道:“我刚才打你,是为你不该在大庭广众下说那些话——咱们如今就象在悬崖边儿,出一点差错不消人推自个儿就跳下去全军覆没了。”
“可三爷他——每日里除了烧着昏迷,就是醒着也绝没好气色,方才连药也不吃——奴才,奴才是心里着急啊!”家禄呜呜地抬袖擦泪,“三爷从来没受过那么大的委屈,莫说在公爷府,就是在紫禁城也没人敢这样对他——三爷是死里逃生了一回,可那个辱会要了他的命——”
和珅抿了抿嘴,表情复又森然,“三爷中的箭是拔出来了但疮口极深——你要小心照看,明白了?”说罢抬脚就望福康安帐中走。一掀开帐帘,扑鼻就是一阵血腥味,地上一片狼籍,和珅忙大踏步到毡上看了,果见福康安背部的创口又迸裂了,绷带上晕起一大块红渍,福康安却只是半睁着眼面色麻木地盯着顶子呆怔。
和珅蹲下身子将福康安扶转过身子要替他换绷带,福康安却忽然有了生气一般将他的手挣开,别过脸哑着声音道:“不是说伤药不够了么,何必浪费在我身上?”
和珅抬起脸来,却又似换了一个人,眉眼里都蕴涵柔色笑意:“再怎么着你也得治伤呀,你是我们的主心骨,真有个长短可怎么得了?”
这是福康安有了不顺之事他惯常相对的态度,一来而去,福康安再大的火也去了大半,可这次福康安只是冷冷地笑道:“我这么个废物还是靠你求情才换回条小命,主心骨?!至多拖累着大家一并死在这里!”
“你这说什么话——”
“我都听见了!”福康安坐起身来,纱布上的血渍顿时又晕大一倍,“拔箭后那个军医说的——我这伤要是没好全,右手臂都要抬不起来!你见过抬不起手挽不了弓拔不了刀的将军么?!我不是废物是什么?!索若木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和珅先是一惊:他没想到那天福康安失血过多昏迷后还能听见他们的说话,他是极了解福康安的,知道他心高气傲容不下别人半点怜悯,随即收了笑颜冷声道:“那个军医不过是个略通歧黄之术的普通兵士,他说的话能算什么准——即便准了,你难道宁可要在卧虎坳被索若木乱箭射死么?!”
“好过要你向他摇尾乞怜!”福康安这十九年来自尊心从来没受过那么大的打击——木果木惨败,全军覆没,就连主帅都教人乱箭射死连尸体都拿不回来!——这都是因为索若木——自己能苟延残喘却还得靠他施舍!
“我何曾——”
“你有!”福康安抡手将他推倒在地,踉跄着过来提起他的衣领:“你们之前就见过面——欠你一条命——索若木说的多情深意重啊!你们什么时候私下见面授受军情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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