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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总管想了想施家匆匆离京的形容,可不是丧家之犬么?小皇帝这一个词语用得太过于贴切,以至于让他有几分哭笑不得。
他叹息说:……陛下,当真是长大了。
看着眼前的女帝,他当真有些想不起来,昔日顺义王妃车架出京,那个在雨中撑着站了一日为她送行的孩子的模样了。
“至于米囊子一事,还要王叔叔再担待些,”女帝凝眸瞧着眼前的一丝烛火,有些忧虑,“这是朕未曾想到之处。米囊子被禁了百年,楚然再度兴风作浪起来,想必是有幕后之人推动。”
王总管恭恭敬敬躬身应下,想见这番被蒙在鼓里的两宫太后与谢淮,到底还是多嘴说了一句,
“两宫太后也罢了,谢太傅心思曲折,只怕陛下之事瞒不住他太久。”
苏凝绿一哂,反问说,“朕为何要瞒着他太久?”
“您不是……”
虽然王总管无意窥探皇帝的私事,但是阖宫上下,只要不瞎的,都能看出谢淮待陛下的情谊不一般,要说小皇帝毫无察觉,也不应当。
“老师不傻,他聪明得很,”苏凝绿微微笑着说,“朕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说罢了,索性等他自己来问。”
王总管若有所觉,抬头看向女帝,昏黄烛火将她瓷白的面颊镀上一层暖融的釉色,嘴角朝上,提起谢淮的时候,怎么都掩不住的喜悦。他忽然好似明白了什么,想到第二日便是冬至大典,温和地劝她早些睡,便退下了。
苏凝绿召来一个小黄门,问:“老师睡下了吗?”
她幼时体弱,大典需得有人照看,谢淮身为皇太女的老师自是义不容辞。谢太傅本早些年间就在皇太女居所毓庆宫外,也就是景运门的北侧有一间休息的屋子。如今也延续了这个惯例,但凡逢年过节,前一晚就必然会住在景运门等待皇帝传召。
小黄门道:“谢太傅还在看折子。”
苏凝绿想了想,十分愉悦。
——谢太傅多看一个时辰的奏折,女帝便能多玩一个时辰。
于是她十分虚伪地道:“你传朕口谕,叫太傅好好休息,折子是永远批不完的。”
小黄门刚应下,就又听她加了一句:
“所以劳烦太傅为朕多批一点。”
小黄门:“……”
突然心疼谢太傅,外头传的什么奸臣人设怕都是假的,谢太傅在陛下心里,怕不是个莫得感情的批奏折道具?……
小雪封地,大雪封河,冬至进九。
年前的第一场雪后,冬至便要来临。朝廷各部早早进行了大量准备工作,从择日、斋戒、习仪、告庙、有司陈设等起,至皇帝祭天后,前去祖庙请祖宗牌位配祀,这为期数月的大典方才算是结束。
女帝年幼时,自然是跟着先皇一道的,今年的冬至,还是她头一遭在失去了父亲的庇佑下,自个儿主持这样大的典礼。一大早起身,天还没亮,外头朦朦胧胧竟然雪白一片,她揉了揉眼睛,同身侧侍奉的小黄门道:“老师可来了?”
小黄门躬身说:“谢大人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
苏凝绿不由觉得惊异,随口道:“景运门那边过来有好些脚程,往日不见他这样勤恳,今天老师怎么转了性子了。”
闲聊间已有人伺候她梳洗罢,便听见外头谢淮远远隔着门扉笑说:“今日大典,怕陛下难安,故早早来候着。”
不知为何,却久久无人回复。
谢淮听她沉默,以为她是触景生情,刚要开口安慰一番,却见小皇帝又抬起那双黑黢黢明亮亮的眼睛,笑嘻嘻的,只道:“老师,你说等我长大了,有了皇夫,咱们这是不是于礼不和啊?”
谢淮心里咯噔一声,就知道她嘴里没好话,只是好脾气地道:“那时陛下也无需臣引导大典了。”
“非也非也,”苏凝绿摇头晃脑地轻薄自己的老师,说,“朕一日不可无太傅,纵是大典上不需要了,还有的是旁的关节。唉,看来朕寻皇夫还要寻些宽容大度的。”
谢淮:“……”
谢淮:不是,你还要找几个???
谢太傅的心情是很微妙的。
说句自夸的话,京中仰慕谢太傅的人着实不少,他亦为了公务会出入一些勾栏瓦肆。也不知怎么的,坊间渐渐就有了谢太傅的风流薄幸名,傍晚在平康坊为云姑娘一掷千金,夜里还要去京郊截杀匪徒英雄救美,第二天早上更有楚楚女子叩门报恩……也不晓得平康坊云姑娘从来没见过谢大人,天子脚下又怎么会又匪徒敢来,他成日待在宫里带孩子更不可能遇见来报恩的女娇娘。
实际上,谢太傅的这些风流轶事,全是世人编造,本人因着带孩子劳累之故,并没有时间去发展副业。他的生活,好像在无意之间已然充满了这一道明黄的身影,以至于乍闻将来会失去她,还有些……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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