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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淮虽名义上是天子的老师,实际上一直恪守臣子本分,温顺得近乎奸臣,这种小小要求,自然不会拒绝。
苏凝绿便盘膝静静坐着,瞧他煮茶。
谢淮低垂着眉眼,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茶炉,窄袖之下露出清瘦手腕,如他此人一般,生得极清寒,虽也有双多情的桃花眼,但是在不瞧着女帝的时候,他便是冷冰冰的一尊美人像,出尘极了。
苏凝绿问:“施琅到底说过什么?”
谢淮伸手往她面前的茶盏之中注水,闻言温和地说:“陛下想必已从小黄门处听闻,无非是叱骂臣弄权,这等言论不少,陛下不必介怀。”
女帝笑了笑,扬起下巴,略有几分倨傲地瞧着他,“朕看,可不止是如此。施家是东宫太后的表亲,也算得手握权柄,你拦了他们的路也不是一时半时,这回你同施琅对赌打马球,赢了也不是,输了更丢人,这道理老师想必比朕明白。朕自幼鲜见你与人动怒,这番为何如此不顾身份?”
自然是那施琅话里话外,除了骂了谢淮本人,对当今的皇帝陛下也不甚尊重。
这话谢淮没有说出口,只把茶盏往女帝跟前推了一推,保持沉默。
两人相对而坐,各自喝茶,忽然便听闻门外有人呼和怒号,女帝先是蹙眉,随后复又展颜,笑道:“人来了。”
谢淮起身,开了门瞧着外头的不速之客,从容问道:“施尚书来此,有何贵干?”
施龄略年长谢淮一些,虽已过而立之年,却仍然是风度翩翩,只是如今显出几分疲态,而眼中燃着怒火,瞧着谢淮的眼神,分明把他当成了害了施琅的凶手,他拱了拱手,道:“下官独子受伤,目睹者皆道,与谢太傅有关!还望谢太傅,与下官去刑部,说、道、说、道!”
谢淮袖手站着,却并无分辩之意,平静地问:“若本官不去呢?”
施龄目露恨意,“谢太傅权倾朝野,可我施家却也不是吃素的,我儿重伤,垂垂危矣,这刑部大牢,你不去也得去!”
院子中的女帝将这些话听得分明,不由面露玩味。
施家平日在朝中,倚仗自己是隆懿太后亲信,就很是上窜下跳,不甚安分,可到底从来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触谢淮的霉头。这施龄也是隆懿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倒是和太后本人一样,最能拿乔作势。
什么叫“目睹者皆道与谢太傅有关”?刑部既没有发话要传审谢淮,那谢淮就是无辜的,他一个礼部尚书,手倒是伸得够长。
施龄自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带着数十家丁,而谢淮乃孤身一人,且不说在他不占理的时候他敢不敢动手,便是真要反抗,一个人如何抵挡得过?施龄自觉算无遗策,一声令下,就要叫家丁闯进谢府,擒拿谢淮归案。
谢淮见他当真要动私刑,面色也沉了下来。
战火一触即发,后头却传来小娘子清亮软糯的声音,“施尚书愈发有长进,擅闯民宅,以下犯上,如今还想行刺不成?”
这声音一出,施龄先是一愣,旋即神色大变,忙跪了下来。
女帝起身,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自己的衣冠,背着手从里头走出来,歪头瞧着施龄同他后头的数十家丁,道:“持械面圣,形同造反,来人啊,把施尚书拿下,押去刑部听审。”
小皇帝虽然手中无甚权柄,可怎么也不是一个尚书能持械威胁的,只怕是东宫太后本人,都要因此发作施家!
情况急转直下,施龄脸色灰败,连连叩首辩解,“臣不知陛下在此,情急之下无意得罪,万望陛下恕罪!”
女帝笑吟吟地说:“这话,施公且留着到刑部说道。”她挥一挥手,周边无声无息出现两个暗卫,将卸了兵甲的施龄一行人带走了。
施龄犹不死心,“陛下,谢太傅有意谋害我儿,臣只是一时冲动咽不下这口气——”
女帝平心静气地同他说道:“那朕问你,宫门外率先发难的是谁?又是谁说要马球场上见真章?又是谁先心怀不轨主动挥杖,结果反遭其噬?若是老师有意谋害施琅,难道能逼他主动寻衅,开口约球赛,下黑手害人?施龄,做人不能这样糊涂。”
施龄辩解不能,还要再说几句话给谢淮泼脏水,女帝平静地瞧了那两名暗卫一眼,其中一人迅速动手卸了施尚书的下巴。施龄目眦欲裂,却也只能如同一条死鱼般被拖走。
女帝回头,见到谢淮平静地注视着自己,便仰脸冲他一笑,安抚道:“没事儿,朕在呢,朕有权有势,会罩着你。”
谢淮:“……”
谢太傅面无表情地想:我这时候是不是应该谢恩?可是谢什么?谢陛下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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