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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麻将牌戒指（第1页）

麻将牌戒指

顺着他的手，我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张惨白的脸上顶着一头凌乱蓬松的头发，深陷的眼窝里藏着一对毫无生气的玻璃球，白衬衣上全是污渍和尘土，第一颗扣子也掉了，在原来缝扣子的地方钻出几根显眼的白线，似乎是在告诉我，我是个刚从哪打了败仗跑回来的逃兵。我一低头，想把那几根直楞楞的白线揪断，看见貌似我的衬衣口袋里鼓起一块，似乎有什么东西，我顺手伸进口袋，摸不出是个啥，就用两根手指往外一夹。随着手里的东西出现在我的面前，我那早已平复下来的精神和情绪瞬间又被惊恐占满了。那东西似乎是个戒指又像是个做针线活儿的顶针，墨绿色，像是个塑料戒指，关键是这东西就是地下室里那个女鬼手指上戴着的那个东西啊！我绝对不会看错的，这个形状，这个颜色，这个样子！

我的脑袋瞬间就炸了，全身的毛孔猛地倒竖起来，刚才被我强行忘却的所有恐惧和不安瞬间全都涌上心头。

“我操！”我不自觉地喊了出来，完全忘了自己是在拥挤的地铁上了。颤抖、颤抖我全身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周围的人都用及其惊异的目光看着我。

“干啥呀，脑震荡又发作了？”大壮完全没有察觉我的异状，看见我手里的东西，他一把拿了过去，嘴里嘟囔着“这啥呀，你身上摘出来的虱子呀”他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没看出来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倒是顺手掏出他手里的手机给那东西拍了一张照片“这虱子长得挺怪呀，来，哥们给你留个纪念，说，茄子”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大壮扭头看见我极其惨白的脸和不停颤抖的手，急忙把那东西塞回我的衬衣口袋里“诶，你没事儿吧，你可别吓唬我”在他的搀扶下我才没有一个跟头倒在地上。此时的我反而没有了那种紧张感，取而代之的却是我自己都难以相信的冷静和理智，似乎尽管我不愿接受但是这件事还是真实无比的跳到你面前，面对这种突兀，我突然有一种感觉，似乎能从里边寻找到什么，但是究竟是什么呢？在这之后这种困惑一直困扰了我很久。

大壮一直搀着我到家，叽里咕噜的说的一大堆，直到我赶他走，才在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悻悻的走了。

整整一个晚上，脑子里全是地下室里的情景，就像放电影一样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播放，那种恐惧和毛骨悚然的害怕逐渐消退了，但是疑问却越来越多的在我脑海里堆积。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是鬼还是怪物？要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怎么躲在地下室的大柜子里？假设

那是一种我不知晓的生物，看样子在地下室关了很多年，那靠什么生活？它总得新陈代谢呀。还被泡在有些香味的黑水里，那么它怎么呼吸？除非是水熊虫，否则怎么可能在那种环境下生存。这个生物被反锁在柜子里，泡在水里又怎么发出声音，还能穿透封堵的水泥墙传到上边，居然碰巧让我听见。那么假设这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可以在隔绝空气和相对密闭的环境下保持生命体征，那又为什么要袭击我？为了觅食吗？最重要的问题是它怎么会变成粉末，就在我眼前蒸发了，这是一种什么现象？哪种生物会变成气体消失？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现象，就算腐烂也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一个有机体，就算有办法在极端的环境下生存，也绝对没有突然变成气体的可能。除非是剧烈燃烧，要是燃烧也绝对会留下残渣，但是它却什么都没有留下，而且它卡着我的脖子，我却没有烧起来，我始终没有从那玩意儿的身上体会到一丝热意。这不科学啊！这说不通啊。

我还看见它的脸哪！那分明是一张人脸！一张女人的脸哪，对了，它还有头发，长长的湿漉漉的头发，就是因为那些头发我没有看见那东西的眼睛。那种肤色似乎有一些发灰，惨白中透着一种黑灰色，没错是黑灰色。那么它是人？人怎么能在那种环境下生存并

且迅速蒸发的一点骨头渣都不剩呢？要说是人，能在这种情况下的就只能是死人，一具尸体，一具诈尸了的尸体，就跟林朝英打的那些僵尸似的，但是电视上也没有哪个僵尸一瞬间蒸发了一点渣都没有啊。那就只有可能是鬼，是妖怪，或者是狐仙、刺猬大仙，感觉那滑腻冰冷的触感和黑水中的存在方式，也许是鲶鱼成精。如果是一个妖怪或者一种超自然现象的生物的话，那为什么要袭击我，是为了找替身吗？让我替它死？但是很明显它没有成功，还变化成蒸汽逃遁了啊。不对！也许它只是变成一种我看不见的形式附身在我身上了？现在我已经被鬼附身或者降头了？但是为什么要附身我呢？只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掉到它领地里还自己打开铁柜子的倒霉蛋？不对，不对！世上哪他娘的有鬼！要真有鬼，它弄死了我，我也就成了鬼，你也是鬼，我也是鬼，我还真不一定怕它，看这意思这玩意儿是个女鬼，老子单身这么多年要真是变成鬼估计也是个色鬼，到时候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我瞎想什么啊这都是。这些都不对，那就还是我自己的幻觉，我自己想象出来的，我记得以前看头条的时候说心理学上倒是说人要是在密闭黑暗的环境下，由于恐惧和焦虑就很有可能产生幻觉，幻想出一些并不存在的物体或者发生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要

说是幻觉，那么现在放在我写字台上的那枚指环是什么啊！那明明就是那个怪物手上的！我他妈的还把它给带回家来了！不对，这个戒指也是幻觉，一定是幻觉，但是我记得大壮也看见了这枚戒指啊，难道说大壮也是幻觉，他今晚上压根儿没送我回来？或者说，他其实并没有来地下室救我，现在的我还在地下室，而眼前的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我幻想着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越想越激动，我抡圆了朝自己的脸上啪啪两个巴掌。操，真疼啊。

摸着火辣辣的脸，似乎把自己的脸抽肿了，连自己的手掌都愣生生的疼，唉，我还真是下得去手啊。哎呀，不是幻觉，不是鬼，不是怪物，这究竟是个锤子呀！那个戒指就这么直楞楞的戳在写字台上，似乎在告诉我，我就是个纯粹的二百五。不行，这戒指一定要扔出去，不管怎么说这东西一定邪乎的很，保不齐就是那个女鬼的本体，它的魂魄消散以后，就附在这东西上，之所以还没对我下手就是因为，因为，因为，管他因为什么，总之扔了就对了，扔到一个没有人看见的地方，省的祸害其他人。想到这儿我一把抓起那枚戒指准备向开门出去，但是这东西让我一抓，似乎戒指朝外的那一面分外粗糙有些什么异样。我顺手打开台灯，仔细观察起来。

这东西在灯光下泛着墨绿色的光泽，非金非玉，感觉就是个塑料戒指，分量很轻，结构嘛，极其简单，就是一个普通的戒指环上镶嵌了一个同样材质的方形塑料片儿，塑料片大约三厘米长一厘米左右宽，什么装饰也没有，不过这东西应该是一体成型的，没有什么明显的衔接痕迹，看起来更像一个护指，就好像给一块小麻将牌安了一个环儿。刚才手指感觉粗糙的就是这个塑料片朝外的那一面，我拿出桌子里的十倍放大镜仔细端详，这枚护指的牌面上好像有些极其细小的互相平行的阴刻划线，这种线条十分纤细，却又完全平行，几乎整个牌面上都布满了这种密密麻麻的平行细线，这些线条肉眼几乎不可辨别，要不是借助放大镜根本发现不了。似乎除了这些极细的线条以外这个塑料戒指也没有什么其他特殊的地方了，我观察了一会儿没什么别的发现，这东西看起来掉在地上都没有人会捡，但是在经历了这惊心动魄的一晚上之后，我似乎隐隐觉得这东西有一种说不清的不祥之感，明天要不还是带去白云观找个大师给看看得了，也许做做法什么的，我这倒霉的日子也正好顺道过去了。打定主意后一看表，靠，都凌晨四点半了，刚闭上眼一种无法抗拒的疲惫和困倦就迅速把我吞没了。

等我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匆匆起身洗

了把脸，叼上两块饼干就坐上地铁直奔白云观去了。

直到对面那个老神棍和我说什么境由心生，什么安住当下，并且向我推销一款桃木镇宅宝剑和开光护身符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做了个错误的决定。经不住他的忽悠，最后还是忍痛掏了六百六十块钱请了一个护身符戴在身上。六百多呀，想想都肉痛，丫给我推销的时候说要是不请个东西护持，只怕邪祟还有可乘之机，什么破财事小，伤人事大，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总之那意思就是说，我要是不买他的开光宝物明天出门就得让车撞住院。靠，这买卖比老子天天苦逼呵呵的卖房子跑业绩来钱快多了！六百多块呀！关于那枚戒指和我的倒霉遭遇，这神棍给我的建议一点儿有用的都没有。

这开光的宝物希望他有用吧，保佑我百邪不侵、佛光护体。佛光？这是道观请的吧，那个道士怎么跟我说是佛光护体呢？什么佛会住在道观里头办公？难道是相声里说的，少林寺住武当山办事处大神父王喇嘛？那估计应该就不会有佛光。不管了，钱都花了，就当它有用吧，东南西北各路神仙，看在六百大洋的份上，保佑保佑我吧，我要是再瞎琢磨估计肠子都得悔青了，总之花钱不疑，疑钱不花，就这么地了。

带着那枚麻将牌戒指和我的新护身符，我就这么满

大街五脊六兽的瞎转悠，坐地铁到王府井，在一家商场的沙发休息区，享受这免费的空调，然后玩玩手机，看看边上不时路过的各色短裙美女。这大姐，腿这么粗就别穿a字裙了，搞得跟两根儿白萝卜绑一块似的，嗯，这个还行，就是口红颜色太深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吃了猪血呢。

无聊的我呀，实在找不出比这更屌丝，更二百五的事儿了，但是这种无聊和二百五却成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真是讽刺，研究生毕业以后那个曾经发誓要在北京出人头地的愣头小子，今天已经变成一个坐在路边偷看美女的猥琐男了。

曾经无数的前辈和学长都告诫我，如果没有根基千万不要梦想着当北漂，因为那除了虚度光阴以外，毫无意义。而我总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幸运儿，可以成为众多北漂者中被上天眷顾的那一个，是个能于也敢于向命运挑战的人，然后，在一次次考公务员失败，应聘大企业淘汰后，像大多数在大城市只靠盲目的乐观和笃定的坚韧蜗居于此的人一样，将青春与韶华支付了这里高得离谱的租房费后，只余下了日渐稀疏的头发，日渐油腻的身形。曾经的意气风发、光荣梦想，逐渐埋在心底，虽然我从不肯放弃，更从不肯屈服，而现在，更多的是得想办法养活自己，继续相信那个

让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同学里有人结婚了，有人生子了，有人回到家继承了祖产当了小卖部的老板，能够将整箱方便面里附赠的赠品发到朋友圈里炫富，还有的人在家乡当了科长，油腻的脸上泛着红润的光芒，但是留下的人里，除了几个在体制内工作累得像狗一样的混得还行，其他人和我大抵差不多，估计也会在歇班的时候在哪条大街上闲逛吧。

一个人，一座城，这座城太大，而这个人，太小。空虚和迷茫的由来，向来都是因为明知无论怎么付出也不可能得到，却又偏执的不愿承认。

每每在我胡思乱想，似乎像个哲人一般思考人生的时候，总会有什么人和事，突然打断我的惆怅。经理来了个电话，除了问了下我的恢复情况外，还说在店里有个人找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接待的客户。穿过拥挤的地铁，我准时出现在店里。一进门我就见到了在沙发上等待那个人，居然是个女人，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白领女性的标准穿着，端地是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绝对可以算得上是美女了。但是我敢肯定她不是我曾经见过或者接待过的人，不过让这么一个美女等了我这么久真是有点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