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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山图志》中曾有记载两种法术,一为“甲马术”,二为“九转流火术”。所谓“甲马术”,是在某些死物之上刻印出“打马疾行咒”,然后再装上或雕上这控马的“甲兵”,其后只需要给它一点儿动力,此物便会运转如飞,速度快得超乎寻常。而那“九转流火术”,则术如其名,是生火控火的术法,同样用在死物之上,术成后欲要发动,只需用阳燧一类的引火之物点燃一小簇火苗,这火力就能够立刻顺着九转符流遍各处,将物品加温到极烫极热。此时墓道中滚动着的这枚石球,大约便是同时施了这两个术法,而且即便数百年过去,机关和符咒依然没有失效,阮暮灯估摸着,要是被这石球碾了个正着,就算侥幸没有压出心肝脾肺来,错骨断筋倒还是其次,只怕是会像烧烤网上的肉片一样,直接被炙烤黏糊在墓道地板上。他来不及多想,立刻拔足狂奔,与那越滚越快的石球拼着速度,朝着甬道深处跑去。阮暮灯一边跑,一边左顾右盼,期望能找到个避开石球滚动路线的岔道或者墓室什么的。大约两三秒后,他发现了墓道边上的一处崩塌,一侧墙面塌陷了约有四分之一。坍塌后形成的三角区域,虽然不足以藏下他和萧潇,但阮暮灯还是连忙边跑边脱下了自己的背包,将在这种情况下就显得极碍事而且占空间的帆布袋子,毫不犹豫地抛进了碎石断砖组成的三角区中,随后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跑。背后轰隆之声越来越近,加持了甲马术的石球,只要开始滚动起来,速度就只会越来越快。又跑出约摸五十米,阮暮灯猛然瞅见墓道前方的墙壁上,竟然突兀伸出两只枯瘦嶙峋的脚来。他先是一愣,随即立刻看清,那是一具死去多时的古尸,已经完全白骨化了,背靠在墙上一个浅浅的凹洞里,只露出两条枯瘦的腿来。阮暮灯来不及细想,冲过去将那具没有多少分量的枯骨从浅洞里拽了出来,随手抛在地上,然后以后背朝外的姿势,护着怀里的大毛团,将自己尽可能地缩进这狭窄的容身之所中。甬道中巨大而沉重的石球,挟着炙热的温度和惊天动地的气势,碾碎了挡路的枯骨,又紧贴着阮暮灯的背脊擦了过去。萧潇忍着肚子上伤口的剧痛,挣扎着从背带布和自家徒弟两条手臂的双层禁锢中拱出半张脸来。——他闻到了,浓郁的皮肉焦糊的味道。阮暮灯半蜷在这处浅浅的凹洞里,好一阵子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而那枚巨大的石球似乎也滚到了通道尽头,和墓墙来了个猛烈的撞击,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连带着整条墓道都在震动间瑟瑟抖落下尘土霉灰来。“……这儿,似乎是处弩箭机关来着。”阮暮灯保持着两手撑墙,用手臂圈紧狐狸的姿势,手指摸了摸墙上约莫到他胸口处的三个排列成排的箭孔。“幸好箭已经射完了,不然堵在这么狭窄的地方,真是想躲都没处可躲……”他轻声对萧潇低语着,缓缓站直身体,从凹洞间退了出来。被青年随手抛出去的老尸,先是替他们耗尽了机关里的弩箭,又被几百度高温的大石球从身上直接碾过去,此时连颅骨都压碎了,身上的衣服也因为高温化成了焦炭,丝丝缕缕不成形地盖在断骨之上。“……这背带不能用了。”阮暮灯将萧潇从背带里剥出来,抄起抱在怀里。“我现在要回头把背包找回来,里头还有备用的。”他说话的声音比平常要来的轻,萧潇抖了抖耳朵,确定自己从青年看似平静的语调中听出了微微的颤抖。“啾!”萧潇艰难地挤出了化成狐身之后到现在的、十、魂所归06阮暮灯抱着萧潇,往回头路走了一段,找到了那只被他丢下的背包。然而这处坍塌的墓道还是太狭窄了,不足以完全藏住那塞满了家伙的背包。炙热的石球经过时,帆布制的背带似是被直接碾过,这会儿已经彻底烧断了,包身侧面也被烫糊了,散发着焦臭味儿的线头崩开,敞着个足有二十厘米宽的口子,像一张咧开的大嘴似的。阮暮灯现在可没空缝补这个坏掉的背囊,也没法就这样直接背着它上路。他只能从里头翻出件干净的衣物换上,盖住自己背上严重的烫伤,又用新背带将狐狸重新裹好在怀里,再从中收拾了些必需品,扎成一个小些的包袱,一咬牙背上,就继续往前走了。即便用干净的衣服遮住了背上斑斑驳驳的烫伤,又吃了些消炎止疼和抗菌的药片,但无论从何种意义上,这样严重的伤势,依然不是此等粗糙的处理就能凑效的。无论是换衣服的时候,还是裹狐狸或者整理行装的时候,阮暮灯都感到了背后伤口处传来的,火烧火燎般剧烈的疼痛,他甚至连抬手举过肩膀这样简单的动作,都会生生疼出满额的冷汗来。萧潇趴在阮暮灯胸前,半张脸和两个爪子紧紧贴住自家徒弟的胸膛,中间只隔了一件薄薄的背心。白色的背心布料,已经让青年的冷汗彻底浸透了,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透出下头紧实健壮的肉色来。萧潇感受着从胸膛处传来的,阮暮灯那比平时要快上许多的心跳声,还有明显急促了的呼吸频率,担心地蹭了蹭,难得地痛恨起了自己此时此刻的虚弱和无能。阮暮灯虽然新换了衣服,但背上的伤口没有办法处理,很快就有红的黄的液体,透过干净的布料渗了出来,尤其是横跨肩背的背带和包袱绑带处,血色晕染得尤其厉害。不过此时墓中只有一人一狐这两活物,阮暮灯自己能忍,也打定主意硬撑到底,萧潇一只狐狸的样子,口不能言、行动不便,肚子上又刚开了个口子,自然也管不了他这个擅作主张的不肖之徒,只能由着他去了。蒋真人墓是墓中墓的结构,阮暮灯在墓道尽头发现了一处已经打开了的向下的垂直出口,上下落差同样有两三层楼的高度。他在心中略略推算了一下,这一路下来,他们已经是在近三十米深的地下了。这第三层地宫,墓道的年岁明显更为古老,而且比上一层更宽敞更精致了。阮暮灯估摸着,这儿应该才是真正的两晋时期的藩王墓原址所在。第三层的墓道同样遍布机关陷阱,但大约是之前萧氏师徒三人先后进来过的缘故,这些机关陷阱都已经被他们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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