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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婴没有回答。他温润的脸上带着一丝柔和的笑意,静静地看着奚嘉。他看奚嘉,奚嘉便也看他,丝毫不畏惧,任由对方打量。过了许久,子婴走到酒店的窗前,抬起右手、拉着窗帘。他将窗帘往两侧拉,奇怪的是,这帘子竟然纹丝不动。奚嘉突然明白了子婴的想法:“等等,这窗帘是要……”子婴皱了皱眉头,直接挥手,酒店厚厚的遮光窗帘便被一把撕到了地上。奚嘉:“……!!!”子婴哪里知道,叶镜之订的这家五星级酒店,相当高级。奚嘉前几天刚进房间的时候,到了晚上也想把窗帘拉上,谁知这窗帘根本拉不动。他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在床头发现两个按钮:按其中一个,窗帘拉开;按另一个,窗帘自动合上。这东西太过高级,奚嘉这个现代人一时间都没想通,更不用说子婴了。看着地上的窗帘破布,奚嘉愁得扶额。子婴转首看他,面露困色,他只能摇摇头:“没……没事,你继续,继续。”窗帘大开,夜幕下的长安市落入眼帘。这家五星级酒店位于长安的市中心,十三公里的长安古城墙上设置了浅黄色的灯光,将古城区包围其中,宛若安全的屏障。从二十四层的高度往下看,灯光连接成线,组成一张星罗密布的大网,描绘出长安灯火辉煌的夜景。奚嘉所居住的苏城,因为市区里有好几片湖,所以夜景灯光都不能连接在一起,很难看见大片的城市夜景。这次从高楼俯视长安,奚嘉也觉得有些新奇,他站在落地窗边,与子婴并肩,看着这片美景。“你们的国家,拥有这样的景色。”奚嘉转首看去。子婴的双眸中倒映着璀璨明媚的灯光,他低低地说着:“父皇曾经说过,朕令沧海起,群山降;朕要四方和晏,歌舞升平。这或许就是父皇口中的‘四方和晏,歌舞升平’吧,你们国家的国都,比咸阳繁华。”奚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长安市在华夏算是不错的省会城市,但并不是首都。子婴说道:“方才,我在这座庞大的城市里,走了很久。”奚嘉愣住:“你穿着这身衣服在长安市区里走,没有人看你?”子婴朝他眨眼:“他们看不见我。”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你似乎没问过我,父皇想见的到底是谁。”奚嘉想起之前子婴说过的那句话。『父皇想见的,从来不是我。』“是谁?”“是扶苏。”公子扶苏的名字,奚嘉当然听过,整个秦王朝,他听过始皇、扶苏、胡亥、李斯……甚至连赵高也在历史上赫赫有名,偏偏历史书上,从来没写过子婴一个字,大多数人也不知道有一个登基四十六天的秦三世的存在。子婴远远眺望咸阳,他的视线仿佛穿越数公里,看到了一座被长安辉煌气息掩盖的千年古都。奚嘉问道:“那你呢?”子婴道:“我只是父皇数十个儿子中的一个。”独生子奚嘉不能理解这个问题,子婴却笑了起来:“今日我在那座城市里与你分别后,又回头来找你。这位……兄台,你有想过是为什么吗?”奚嘉知道子婴口中的城市指的是影视城,他说道:“你不是因为看我阴气重,以为我也是鬼,所以才来找我?我叫奚嘉,不用叫我兄台。”子婴轻轻颔首:“那你唤我子婴便可。确实,我当时误以为你是鬼,但这并不是唯一原因。在那座城市里,有不少鬼魂游荡。”影视城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人流量大,也肯定会有孤魂野鬼。奚嘉早就见过几只小鬼,所以他点点头,同意了子婴的说法。“我回头找你,是因为你和我的一个故人……有几分相似。”奚嘉一愣:“故人?我和谁长得像吗?“子婴卖了个关子:“待以后再与你说。正是因为你与那位故人有几分相似,我在走完这座都城后,才想来找找你,与你说几句话。”“你有话要对我说?”子婴先是摇头,再点头:“只是想不到,这些话能与什么人说。”接下来,奚嘉静静地听子婴说着。公元前二百二十一年,秦王扫六合,建下惊世伟业,是年不过才三十八岁。始皇年轻,正是壮年,统一度量衡、修建长城。他有雄才伟略、千古抱负,但年过四十,也开始想起长生。“父皇不畏惧死亡,他只是想看我大秦千秋万代,世代昌盛,亲眼目睹我大秦盛世。”子婴简要地说了一些秦始皇在世时候的事情,很快便跳过了始皇时期,说起了胡亥夺位、扶苏自刎。这件事奚嘉知道,他今天搜索子婴的百科时,第一次看到“子婴”这个名字,就是胡亥夺位。史书上记载,胡亥假传密诏,说秦始皇要赐死扶苏。扶苏那时候因为与始皇政见不合,被派到边关驻守。接到密诏后,他以为父亲厌恶极了自己,不顾蒙恬兄弟的阻拦,拔剑自刎。扶苏之死已成定局,胡亥还要杀蒙恬兄弟。这时,子婴在史书上出场,他极力劝阻胡亥,请求他饶了蒙恬兄弟一命。一个微不足道的嬴子婴根本无法动摇胡亥的想法,于是蒙恬兄弟仍旧死了,胡亥仍旧登基了。没过几年,撺掇他夺位的赵高想要自己做皇帝,暗中谋害了胡亥,子婴在这个时候登基。子婴在位仅仅四十六天,这四十六天里,他诛杀赵高,整肃朝纲,以一己之力妄图挽回大秦的颓势,但根本不可能成功。这些,子婴都一笔带过,他与奚嘉说的最多的,是始皇的抱负,扶苏的愿景,以及自己看到的属于大秦的末日。在子婴的眼中,他这一生最难以忘记的,不是被项羽一箭穿心,不是看到咸阳大火,项羽屠城。而是在那一天,刘邦冲入咸阳城内,他带着后宫女眷幼童,代替咸阳城无辜的百姓,跪地将大秦的玉玺双手送上。从那一天起,大秦就亡了。亡在他的手中。“父皇不见我,也是有缘由的。父皇神通广大,有徐福和李斯设计的陵墓在,我也不知父皇现在到底有多么可怕的实力,但他或许早就知晓了大秦灭亡的事实。大秦亡在我的手里,父王没有一掌打得我魂飞魄散,已经是手下留情。”奚嘉非常不认同:“秦朝不是亡在你的手里,他亡在胡亥、赵高手上。”子婴没有辩驳,他忽然问道:“你知道你长得像谁吗?”奚嘉微怔:“……像谁?”子婴轻笑道:“你长得很像我的……”砰!一道巨响从子婴身后传来。小巧精致的青铜骰子穿破酒店厚厚的玻璃落地窗,猛地向子婴砸去。无相青黎出现得太过突然,子婴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他勉强地往后倒退半步,无相青黎擦着他的脖子过去,破开皮肤,流出大量黑色阴气。叶镜之突然出现在奚嘉的身后,一把揽住他的腰身,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后,好好护着。子婴剧烈地咳嗽两声,喉咙的伤口没有愈合,阴气不断地向外扩散。一丝血色气息从他腰间的龙纹玉佩里涌出,轻轻地抚摸着他的伤口,终于,那伤口渐渐有了愈合的趋势。叶镜之转首看向奚嘉:“我来晚了,没事吧?”奚嘉同时惊道:“你这么快就来了?”子婴咳嗽了许久,脖子上的伤口终于被玉佩修复,他抬头看着奚嘉和叶镜之,不解道:“我并没有看到你用法术向这位天师发出消息,这位天师怎么会回来?太阿剑是世上最薄最锋利的剑,它割开结界,不会被主人感知。”奚嘉将手机从睡衣的口袋里掏出来:“我没有用法术向叶大师通风报信,但是在你出现的第一时间,我当着你的面,用这个东西给叶大师发了一条微信。”子婴困惑地看着奚嘉手中的手机。奚嘉觉得有几分惭愧,感觉自己在欺负古代人。叶镜之看到奚嘉并没有受伤,总算松了口气,浑身的杀气也消散一点。他翻掌取出无相青黎,神色冰冷地看向子婴,正打算一骰子再砸过去的时候,奚嘉一把拉住他的手,道:“叶大师,我感觉这位秦三世好像没有什么恶意,要不我们先听听他的说法,你觉得如何?”叶镜之突然呆住。奚嘉以为他不相信自己,又说道:“刚才我和子婴聊了一会儿,他挺好的,一直没有伤害我。”当然,他可能也伤害不了我……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奚嘉继续说道:“子婴说他死了以后,就被心腹太监背进了始皇陵,他根本没害过人。他前几天刚出来,你们玄学界的人就都赶过来了,这么多天下来,你们也说,长安附近没有发生过厉鬼害人的事情。”叶镜之还是呆呆地看着奚嘉,不说话。奚嘉看他这副模样,误以为他是想到另一件事:“确实,子婴是有把影视城里一个剧组的天花板拍碎过两次,但他也没有害人。我相信如果天花板砸下来,正常是肯定会有人受伤的,如果没有人受伤,说明子婴有意控制,你觉得对吗,叶大师?”叶镜之依旧认真地盯着奚嘉。奚嘉:“……叶大师?”叶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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