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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始天最大的敌人。”修长的手在草尖上停住了,一直是漫不经心的神情第一次出现趣味的专注。“始天最大的敌人?”“正是!”听浚突然得意的声音,不难想像能见得到其人的话,一定是鼻子翘到额头了。“始天,或者说所有生命之体的最大敌人。”烨在旁补充解释。“始天范围之内的人死后,魂魄都会归结到冥界,再由冥界宣判后各归其途转生于世,而始天各族的贵族更可以经由旁人收回魂魄,再以强大的法力令其复活。但若是死在极地死神手上……那就是形神俱灭,整个存在都将被抹煞,再也不可能转生或复活!”形神俱灭……吗?梵若有所思地咬着下唇,心中有个模模糊糊的概念,却无法明确捕捉到。只觉得有什么是不该忽略的,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而且,他们都是邪恶的,是不容于始天的。”浚稚气地说着,用肯定的语气。梵淡淡一笑,不予置评。关于极地死神的研究就告一个段落。梵没想到两小儿说的大堆事最早让他派上用场的就是这段。如果他能知道日后之事,或许他会多问一些,至少在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之前多些应变之法。但在此时此刻,他对冥界的兴趣大于这个与他无关的人物。与他无关……——————————————————————————————这日,甚为难得的,两小儿没有来吵闹,梵只当能得浮生半日清闲,就听到宫外一片喧闹之声……梵觉得自己的运气自从遇到天孙之后简直是每况愈下了。不过宫外那混乱是来到冥界之后不曾经历过的,在御的压制下,除了冥皇澜之外,少有人能将这离宫弄得大乱,因此,听得训练有素,总拿鼻音与人说话的侍从们低声下气,却又不敢相阻的哀求之声,梵心下一动,想到一人。“……找死!再吵我将你们送到炼狱去看门,烦不烦啊你们!”粗暴的声音像打雷般响起,随后四野寂静,所有的喧闹声都消失,真的再没一人敢开口了。显然说话这人是说到做到,不会随意出口威胁之辈。懒懒地盘膝坐着,没甚大意绪,感到有人接近自己,用打量着菜板上猪肉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目光无情而暴烈。这个人,算来整个冥界,也就只有御口中的翼了。元帅翼,烨与浚也曾提过此人,与冥皇一同成长,受教,深得信任,而其之性烈如火,悍然无惧,便是未出事前的澜亦是为之无奈,常得让步。与澜一朝一野,搭配得当,震压混战千年的冥界,换来难得平安之期。是个公事让人无从挑剔,私事让人不敢挑剔,掌握了冥界三分之一兵权的绝顶人物。不过,此时梵在翼身上却是完全无法感受到众人口中所说的那种任侠豪气,爆烈情性,他闯进来之后,便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用着苛刻的目光打量着梵,也不知是在等着梵先开口还是觉得梵不值得他开口,那种古古怪怪的目光,含义之深重,虽是一时无法体会,却让人无法忽略那最重要的入骨寒意。这寒意,是梵所熟悉的,应称之为杀气的氛围。四周安安静静的,两小儿没来,澜与御正在上朝,侍从们也在翼的权威之下,远远避开。离宫草地上,除了他们两人外,再无一人,梵不由想着若自己在此时此地被杀,御是否会将所有知道他存在的人都除去,掩埋事实?又或是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翼身上,借机除去翼的势力?不论是哪种,算来御都可是坐收渔利之人。自己莫要是成了他借刀杀人的刀了。御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吧----梵心下一阵怅然,却难说是为什么。翼不开口,梵也不愿开口,随着两人的沉默,空气更见凝窒,一直缓缓绵绵如拂杨柳的风也都停止了。听不到半丝活动的声音,感受不到生命的存在,似是万物生机尽失,连生命的声音也都无法听见。梵的呼吸开始有些困难。他的手向下探,捏紧竹箫,却不曾举起——为了自己也无法说清,但应是必须的理由。凝窒的空气开始流动了,一动便是疯狂地旋舞,似要将这空间中所有的气体都抽离出来般,爆烈狂妄,扬上九宵。离宫中原有的带着生命的气息与声音都变得混浊了。独立的生命体都缠绕成一团,渐渐消失。微微睁开双眸,虽然还是看不见的黯然,却另有一种冰冷的光芒划过。梵缓缓举起箫。“够了,翼元帅。”冷然的声音远远传来,下一霎间,空气中的混浊与凝窒都烟销云散般化开了。“请别这么过份地惊扰到贵客。”御在此时出现,梵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觉得更加疑惑。“贵客?!”翼终于开口说话了,暴燥的声音醇重中透着一抹讽刺,“御护卫,你说的贵客,是冥界的贵客呢,还是你的贵客?”婆娑的脚步声自远处移来,衣袂动摇引起风声,细细碎碎。“冥界的贵客也是御的贵客,这两者应是一体无差的吧。”“可是你的贵客就不见得是冥界的贵客了!”翼声音中的愠怒之意更见明显,声线却压得低低的,“御,不要太过份的好!”御的脚步在梵身畔停了下来,犹豫一下,又向前移了数步。“翼元帅何苦如此说呢?御难道不是为了你们着想。”翼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御,你太过份了!……我最后一次问你,你不放弃吗?!”“放弃?”御的话中有着微微的笑意,可是怎么听都想像不出他笑起的样子。“放弃什么?”一股暴风冲击而出,却在半路上被发出之人自己收回。翼不住喘息着。半晌,方自怒道:“罢了,是我有眼无珠,怨不得人。从此之后,你我便是陌路了!”落地铮铿的怒语方自坠地,未及得染上尘土,刺耳的尖啸之声传遍了整个离宫。水面上波光流动,满得随时都可以倾泻而出。如珠玉般的纤纤素手指点山河,朱唇边艳色的笑靥却令山河亦为之失色。“观其局,变迁横生,大劫方起……观棋人要变成下棋人了吗?”摆明了不安好心的笑容自天孙脸上满溢而出。轻轻一弹指,一粒莹白的石子落在水镜纵横十九道上,载浮载沉。“到底是大局控制棋子呢,还是棋子控制大局?嗯,真是很有趣的问题哦。”尖啸之声让梵耳内一阵嗡然,有那么一霎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下一霎间,身边的翼与御都如来时一般突然地消失不见,而宫人侍从们此时才敢小声地冒出来。“夜梵殿下,这里危险,还请跟小的们进宫比较安全。”安全?危险?梵面无表情地转动着脸,嘴角一勾。————————————————————————————烟埃尘漫,扬起直达天际的虹霓,抛出了点点红玉。华丽尊贵的宫殿黄沙染血,犹如战场般充满着血气与尘土。团团围住的人群,熙熙攘攘,看不出有多少人在闹事,却嘈杂地似是天地间的声音都聚到了此处般杂乱,完全听不到别人所说的话。“让开让开,谁敢站在本座前方!”晴天一声霹雳,压倒众声,震得众人回头侧目,然后便如退潮之海般纷纷避让不休,就怕慢了一点便被翼卷到十八层炼狱去。御闷不吭声地跟在翼身后,难得有个好的开路奇兵,就没必要自己去劳形费神了。大殿中央,对峙着数人,最显眼的一人,周身似被流光圈住了一般,闪动着炫目光芒。浅金色的短发,澄碧的蓝瞳,手上莹光围绕,凝结了数个魂魄。“打扰了。”他说得很有礼貌,很亲切,甚至因为自己有点失礼的举止而感到羞涩般微微笑了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如果不是他身边那十来具七零八落的尸体,任何人都只会当他是个很有修养的世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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